山根嘴角上扬,边笑边讥讽道:“水生,我看你是年岁越大越怕老婆啰。”
水生脖子一梗,犟嘴道:“我是怕老婆,怕老婆有啥不好?山根你知道不,怕老婆才能家和万事兴,怕老婆才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他双手叉腰,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怕老婆是这世上最值得他骄傲的事儿。
花莲见他越说越离谱,柳眉一竖,又瞪起眼睛喝道:“你又说胡话了。”
水生见众人又笑了起来,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他涨红了脸,对着山根说道:“就你能,你不怕老婆,你这么厉害那你出个好主意呀。”
山根这下被水生给将住了,他挠挠头,一脸难色地摇摇头:“我心眼哪里有你多,我想不出办法。”
见山根示弱,水生得意了,他昂着头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个寨民,嘴角高高扬起,那模样就像是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音调说道:“怎么样,各位,关键时刻还得看我水生的吧?我也不卖关子了,我是这样想的,小袁来我们寨子时间也不算短了,之前他是寨主的客人,又要照顾得了病的伙伴,吃住都在寨主家里那没得说,如今小王的病好了,小袁继续住在寨主家勉强也说得过,可是一日三餐都在寨主家我就不同意了,小袁现在不仅是寨主的客人,更是我们凤凰寨最尊贵的客人,大家说对不?“
山根等人连连点头,脑袋点得就像鸡啄米一般,得到大家的认可,水生更加得意,他继续说道:”既然是山寨的客人,小袁就不应该只在寨主家吃饭,我的意见是从明天开始,小袁轮流到各家吃饭,到时你们有什么拿手的菜尽管拿出来,好让小袁感受到我们苗家百姓的热情好客,大家说好不好?“
寨民们听了水生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好啊,我同意。”“我也同意。”“还得是水生,除了他谁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是啊,水生就是强啊。”
山根”呵呵“笑道:”水生,你这主意真是绝了!我以后不笑话你怕老婆了。“
莲香拉着袁西的手,亲切地说道:“小袁啊,明天你来我家吃饭,我给你做苗家的特色菜,保证让你吃得放不下筷子!”
花莲见了,心里很不高兴,明明是自己老公出的主意却被人抢了先,她拉住袁西另一只手,热情地说道:“小袁,明天你还是到我家里去,我给你做酸汤鱼、血灌肠和糍粑,我们家啊人多可热闹了。”
莲香闻言神色微变,眼神里显露出一丝哀伤与失落,水生精明,知道自己婆姨无意间触碰到了莲香的禁忌,忙朝花莲使了个眼色,自己轻咳一声接话道:”先去莲香家,再来我们家,接下来按照祠堂上香的顺序一家一家轮流,谁家都有份。”
花莲马上明白过来,莲香的独生子不久前战死,这个春节她将和山根俩口子冷寂地度过,她朝莲香歉意地一笑:“莲香嫂,水生说的对,小袁先去你们家再来我们家,年三十晚我还想请你和山根来我家里,水生最喜欢和山根拼酒,我们俩姐妹也好好拉拉家常。”
“大家怎么都不跳舞了,围在这里干什么?”此时,吴文明领着王自健和石头快步走了过来,得知事情原委,老人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他点指水生道:我说怎么这般热闹,原来是你这鬼灵精又琢磨出新花样了。
水生已经很久没见吴文明笑的这么开心了,他满心欢喜,笑着迎上前去道:“寨主,虽说这是我的主意,但也是所有乡亲的心意,小袁、小王和石头为我们寨子做了那么多事,怎么感谢都不为过呀!”
“嗯,水生你说得很对,小袁他们的到来是上苍赐给我们凤凰寨最好的礼物,他们不仅帮助我们解决了野猪夺食的难题,还教我们的孩子读书认字,明天小袁和石头更要代表我们去和纪家寨比试,乡亲们,大家和我一样,也在等待战胜纪家寨,夺回山林,为凤凰寨一雪前耻的这一天吧。”吴文明的脸色变得阴沉,说到最后,他握紧拳头,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夺回山林,一雪前耻。夺回山林,一雪前耻。”水生振臂高呼,在他的带领下,山根等人也跟着大声呼喊着,打谷场上群情激昂、战意蒸腾,仿佛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袁西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凤凰寨的百姓如此看重与纪家寨的比试,如此迫切地想赢下比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当初答应吴文明参加比试时并不知道两个寨子存在十几年恩怨,他只是单纯想着替刘明为寨子做点事,刘明是和他关系亲密无间,有着共同人生理想和远大抱负的同学、战友,他的不幸离世让袁西悲痛万分,也正是这份悲痛让他产生了为战友活着的强烈代入感,就是这份代入感驱使他长途跋涉数百里,从武汉来到了凤凰寨,也是这份代入感让他因为王自健的鲁莽伤害了吴文明和刘明母亲的感情而气愤不已,让他不顾自身危险上山去消灭野猪,让他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答应吴文明代表凤凰寨参加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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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当袁西真正了解到这场比试背后所承载的重要意义,他内心不免忐忑不安起来,自己贸然答应参赛,赢了还好说,可要是败了……他抬眼望去,四周都是激动的乡亲,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口里大声呼喊着已近乎癫狂,他深知自己不能失败,凤凰寨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伤痛,再也经不起这样巨大的打击了。
其实,自打袁西得知两个村寨是用械斗的方法来解决山林的产权纠纷时,他心里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少时就听父亲讲过邻近村子间发生械斗的事情,父亲说但凡当官的勤政一些,但凡村里的乡绅不那么自私自利,械斗也不会发生,只是可怜了那些被打死打伤的村民,他们不过是做了人家谋取私利的工具,糊里糊涂地就送了命。
父亲的教诲对袁西影响很大,他也是极其不赞成用械斗这种野蛮的方式来解决乡村间的纠纷,即便如今是用比试这种貌似较为文明的方式,袁西也认为并非上策,因为无论哪方赢了,都会在失败者的心里种下新的仇恨的种子,而仇恨的种子只会产出更多的仇恨,仇恨越积越多,最后就会同活火山一样,能量积累久了终有一天需要找到宣泄口,到那时,淘天的仇恨会蒙蔽人们的双眼,让他们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暴力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只会让矛盾进一步升级,要让凤凰寨和纪家寨的百姓放下仇恨、和平相处,袁西觉得自己必须挺身而出,劝说吴文明坐下来和纪家寨好好谈谈,寻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彻底解决山林归属权的问题,让两个寨子重归和平与安宁。
但是袁西也明白这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最起码现在不是时候,否则吴文明还有凤凰寨的乡亲们会认为自己知道比试事关山林归属,心中产生畏惧,不敢参赛,自己的形象被毁倒是小事,扼杀乡亲们对美好未来的希望这是袁西不愿看到的。
袁西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石头早看出他不对劲,忙走过来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袁西也不隐瞒,将心里所想说给石头听,石头听罢瞪大了眼睛:“少爷,我还以为这就是一场寻常的武艺切磋,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门道呀!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反正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