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打压并未因淑妃的退让而停止,反而有变本加厉之势。这日,一名负责打扫长春宫庭院的小宫女,因“不小心”将几片落叶扫到了通往正殿的甬道上,被巡宫的坤宁宫掌事嬷嬷“恰好”看见,当即以“懈怠职守,冲撞宫闱”为由,责打了十板子,并上报皇后。
皇后顺势下旨,以“长春宫宫人疏于管教,主位有失察之过”为由,责令淑妃禁足宫中半月,静思己过,并罚抄《女诫》百遍。
这道旨意,如同最后一道枷锁,将淑妃彻底困在了长春宫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禁足,不仅仅是行动的限制,更是一种身份和恩宠的明确否定。消息传出,后宫众人对淑妃的态度愈发冷淡,往日的门庭若市迅速变得门可罗雀,仿佛长春宫已然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冷宫。
淑妃接到旨意后,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接了旨,转身回了内殿。她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几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残菊,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她不明白,自己一向与世无争,谨守本分,为何还是逃不过这宫廷倾轧的漩涡。
福林得知淑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正在向皇帝禀报乾清宫一应器物核查的结果。他强忍着心中的波澜,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将事情一一禀明。皇帝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神色平淡,并未对淑妃禁足之事表露任何特别的关注,仿佛那只是后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福林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皇帝并非不知情,只是在这种微妙的时刻,选择了默许和平衡。帝王的恩宠,从来都是如此现实和脆弱。
退出暖阁后,福林的心情异常沉重。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不能再等!
夜幕降临,乾清宫各处宫门落锁。福林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不起眼的普通太监服,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巡逻的侍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长春宫外。
长春宫宫门紧闭,只有檐下两盏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投射出昏黄而孤寂的光晕。门前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显然是坤宁宫派来的守门太监。
福林没有靠近宫门,而是绕到了长春宫后墙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虽已凋零,但粗壮的枝干依旧探入宫墙之内。他以前在长春宫当差时,曾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个狗洞,后来被杂草掩埋,不知是否还在。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枯黄的杂草,果然,那个隐蔽的狗洞依然存在,只是比记忆中更狭窄了些。他深吸一口气,顾不得脏污,匍匐下身体,艰难地从那狭窄的洞口钻了进去。
宫内一片死寂,只有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凉。他凭借着记忆,避开可能有人值守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淑妃寝殿的后窗下。
寝殿内亮着灯,窗纸上映出淑妃独自坐在桌前的、单薄而寂寥的身影。
福林轻轻叩了叩窗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窗内的身影猛地一颤,随即传来淑妃带着警惕和一丝颤抖的声音:“谁?”
“娘娘,是奴才,福林。”福林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窗内的人能听见。
窗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淑妃苍白而憔悴的脸庞出现在缝隙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和担忧。
“福林?!你你怎么进来的?!胡闹!快走!若是被人发现,你”淑妃的声音急促而焦虑。
“娘娘放心,奴才小心得很。”福林隔着窗户,看着淑妃明显清减了许多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涩,“奴才听说娘娘受了委屈,心中实在难安,特来看望。娘娘,您千万要保重凤体,万不可因此伤了心神。”
淑妃看着他眼中真挚的关切,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强忍着,低声道:“本宫没事只是连累了你,还要你冒险前来如今这长春宫是非之地,你不该来的。”
“娘娘对奴才有知遇之恩,奴才永世不忘。”福林语气坚定,“眼下困境只是暂时的,娘娘切莫灰心。奴才在乾清宫,定会想办法为您周旋。只是如今风头正紧,娘娘还需忍耐些时日,万事以静制动为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包好的东西,从窗缝塞了进去:“这是奴才自己配的一些安神香粉,娘娘夜间若是难以安眠,可取少许熏燃,或能稍解烦忧。东西粗陋,望娘娘不弃。”
淑妃接过那还带着福林体温的小包,握在手中,只觉得有千钧之重。在这众叛亲离、冰冷彻骨的时刻,这一点滴的温暖和记挂,显得如此珍贵。
“福林谢谢你。”淑妃的声音带着哽咽,“你的心意,本宫知道了。你快走吧,千万小心!”
“嗻,奴才告退。娘娘保重!”福林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淑妃,便迅速隐没在黑暗之中,沿着原路悄然离去。
淑妃紧紧握着那个小油纸包,望着福林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冰冷的泪水终于滑过脸颊,但心中那口几乎要熄灭的气,似乎又被这点星火重新点燃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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