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互市(1 / 1)

通往北方草原的各条大小路径,凡在辽东郡实际控制范围内的,在黄超的严令下,于春末夏初悄然发生了变化。

并非粗暴地挖断道路或垒砌关墙——那会立即引发商旅的恐慌和敌对。取而代之的,是在几处必经的隘口、水源地附近,设立了简易却坚实的木栅营垒。由砺锋营轮换派出的什伍驻守,配以缴获的乌桓马组成的轻骑巡逻小队。营垒前高悬木牌,以炭笔书写着清晰的告示,并有识字的士卒为过往商旅宣读解释:

“辽东郡示:为保商旅平安,靖清道路,即日起,凡北上南下货殖者,须于本卡验货登记,领取‘验符’。一应交易,须在辽东郡城指定市坊进行,郡府提供仓廪、护卫,收取市税。私自绕道、夹带违禁者,货没,人羁。按规交易者,受辽东郡保护,往来平安,市价公准。”

告示旁,甚至还用更简明的图画,画出了商队登记、领符、入市、交易、纳税、获凭、平安离开的流程。

起初,那些穿梭于草原与幽冀边缘的商队,无论是汉人还是胡商,对此极为不满和疑虑。习惯了自由往来、躲避各方盘剥的他们,对这种“强制集中交易”的方式本能抗拒。有试图仗着熟悉小路、护卫精悍而绕行的,大多被神出鬼没的辽东轻骑截住。黄超的指令很明确:第一次拦截,警告,强制登记,补税;第二次再犯,货物扣留三成,首领拘押数日;顽固者,则列入黑名单,永久禁止通行。

然而,当他们不情不愿地按照指引,押运著货物来到辽东郡城外新划定的“互市”区域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吃了一惊。

互市设在城西一片平整过的开阔地,以木栅简单区隔出交易区、仓储区、住宿区和骡马停放处。有砺锋营士卒维持秩序,虽然甲胄在身,刀枪鲜明,但神情并不凶恶,只是严格执行规定:不得欺行霸市,不得斗殴盗窃,纠纷可找市吏裁决。

真正让商队们惊讶的,是辽东郡能拿出的“货物”。

雪白晶莹的海盐堆积如山,价格只有他们往常从幽州私盐贩子手中拿到的一半!这些足以让胡商们眼红。成捆的优质羊毛、鞣制好的皮革、晾晒好的咸鱼干、甚至还有少量明显是新打制的、质量相当不错的铁制农具和日用铁器。

更令人咋舌的是那些活物:膘肥体壮的羊只、毛色光亮的马匹、咕咕叫的鸡鸭、甚至还有在木盆里游动的鲜鱼!这些活物,显示出辽东郡不仅拥有产出,还有着相当不错的畜养能力。优品晓税惘 耕新罪哙

“这这辽东郡,不是刚打完仗,穷得叮当响吗?”一个来自幽州的布商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货物,喃喃自语。

“听说他们灭了乌桓一部,抢了不少东西。”他的胡人伙伴低声道,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铁锅,“可这盐,这铁器不像是单靠抢就能有的。你看那铁锅的成色,比咱们从并州弄来的还好些。”

交易开始后,商人们发现,这里的“市税”确实如告示所说,只收二十税一,且一次缴纳,凭证通行,再无层层刁难勒索。负责市易的小吏虽然面无表情,但手脚麻利,验货、估价、收税、给凭,一气呵成,少有拖延。

更重要的是,辽东郡似乎“急需”很多东西:大量的麻布、葛布、成衣、各类粮食种子、药材、以及一些书籍、纸张、乃至有特殊技艺的工匠信息。对于这些,他们给出的交换价码相当优厚。

一个带着兽皮和草药的室韦小部落商队,用所有皮草换回了足够整个部落度过寒冬的盐和几口铁锅,首领捧著铁锅,激动得手舞足蹈,直接用生硬的汉语对市吏说:“你们,朋友!下次,更多皮,更多药,来换!”

幽州布商带来的普通麻布,在这里也颇为畅销,很快换成了咸鱼和白盐、。他算计著,这笔差价,虽然没有直接去草原跟部落交易的利润大,但是省了很多路程和风险,比亲自去草原交易划算多了。

交易完成的商队,在离开前还会被客气地告知:辽东郡长期收购上述物资,若有稳定货源,可获更优厚交易条件;同时,辽东郡的盐、铁器(、羊毛、皮革等,也会保持稳定供应。

“辽东郡招徕令:凡往来商旅,引带流民至辽东安居者,赏!引带一人,无论老幼,即赏上等白盐两斤,或咸鱼一斤(任选)。引带流民满百人,额外减该商队本次交易市税三成!引带满千人,除税赋大减外,更可于辽东郡城内获赠永久商铺一间,每千人一间商铺上不封顶!所有依规商队,往返皆可申请辽东骑兵护卫,保你货物平安,人货两旺!”

告示旁,甚至摆放著几个打开的陶罐,里面是雪白晶莹的细盐和熏制得油亮咸香的鱼干,实物诱惑,不言而喻。

此令一出,原本只是被动接受管制、心中多有抱怨的商队,顿时炸开了锅。

“带一个人就给两斤盐?还是这种成色的好盐?”一个常往来幽州与乌桓别部的马队首领捻著胡须,眼睛发亮。两斤白盐,在草原或边镇,价值不菲,足以换一张好皮子或十几斤粗粮。而带人来,看似麻烦,但对于他们这些熟悉道路、人脉广泛的商队来说,并非难事。沿途灾民遍地,只要许以一口饭食、指条活路,愿意跟着走的人多得是。

“若是能带满百人,税减三成这趟的利润能多出近半啊!”另一个布商快速心算著,呼吸都急促了。辽东的市税本就低于别处,再减三成,吸引力巨大。

“千人商铺”几个实力雄厚的大商队头领彼此交换着眼色。在辽东郡城内拥有一间永久商铺,意味着稳定的交易据点,意味着能更深入、更优先地获取辽东的盐、铁、毛皮等紧俏物资,其长远价值难以估量。更别提还有精锐骑兵护送,这在这兵荒马乱、盗匪多如牛毛的年月,简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保障!

“这辽东郡守,好大的手笔,好巧的心思!”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行商喃喃道,“他这是要把咱们这些跑腿的,都变成给他拉人的纤夫啊!”

抱怨虽有,但利益的秤砣显然更重。很快,就有商队头领主动找到营垒的队正,详细询问如何登记“引带流民”,如何确认人数,赏赐如何领取等细节。队正早有准备,拿出印有简单格式的麻纸,一一说明:流民需至辽东郡城外登记点核验登记,由郡府吏员开具带有画押和简易印鉴的“接收凭条”,商队凭此条,于交易完成后统一结算赏赐。过程公开,承诺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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