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辞官离境的消息像一阵风，在平阳县刮过便没了踪迹。百姓们虽偶有议论，却很快被日渐恢复的平静生活冲淡。李进的茶馆重新开张，听书的人比年前更多了，《封神演义》的故事讲到“哪吒闹海”，每次说到哪吒被李靖误解，台下总有人扼腕叹息，引得李进暗自感慨——无论哪个时代，人心都是相通的。
工坊里，肥皂的产销愈发稳定，新研制的“雪花膏”也悄然上市，细腻的膏体带着淡淡的花香，一经推出就被城中贵妇争相抢购，为李进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银钱。他偶尔去工坊看看，看着工人们熟练地操作著改良后的器械，心里总有种莫名的踏实。
这日午后，李进刚在茶馆说完一段书，正准备回后院歇息，就见月儿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公子，外面有几位客人找您，是赵家的公子小姐和文姑娘，苏姑娘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李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走到门口——只见赵延祁和赵延宇并肩而立，穿着一身利落的锦袍，身后站着文瑾书和苏沐瑶，两人都换了身素雅的衣裙，看到李进，脸上都露出了浅笑。
“李兄，别来无恙？”赵延祁拱手笑道，眼底却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赵兄，延祁，文姑娘，苏姑娘，你们回来了！”李进又惊又喜，连忙让人往里请，“快进屋坐，我这就让人备茶。”
文瑾书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声道：“我们本想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只是出了些事，便提前回来了。”
进了堂屋，分宾主坐下，凝芙端上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赵延宇喝了口茶，才沉声道：“李兄，这次回来，是有要事相告。”
李进见他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镇南王那边出了什么事？”
“父王暂且无事，”赵延祁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但周国境内，怕是要不太平了。”
他顿了顿，缓缓道出实情：“年前白莲教在北部叛乱，本就搅得人心惶惶，没想到南边的吴国竟趁火打劫，趁着我军主力被牵制在北方，突然率军进犯边境，连破三座城池。如今父王已经带着苏伯父赶往南线支援，我们兄妹几人留在京城也帮不上忙，便想着回平阳看看，顺便也让文姑娘和苏姑娘避开京城的纷扰。”
“吴国也来了？”李进眉头紧锁。他虽对这个世界的列国局势不甚了解，却也知道吴国与周国素有嫌隙，常年在边境摩擦不断，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在这个时候大举进犯。
苏沐瑶叹了口气：“吴国国主野心勃勃，怕是早就等著这个机会了。如今国内兵力本就紧张，北边要平叛，西边要防备吐蕃，北边还要盯着晋国，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应付南线？”
赵延宇接话道：“正因如此，朝廷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侯将军的兵马都调去北部平叛了。你知道的，侯将军的军队向来是父王直接统领，按常理绝不可能调离南线，可这次”他没再说下去，但语气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李进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何侯炎璋会如此仓促地领兵出征——原来并非只是平叛那么简单，而是周国真的到了兵力捉襟见肘的地步。一旦边境防线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那现在情况如何？”李进问道，心里莫名有些沉重。他在这个世界立足未稳，全靠着赵卓的庇护，若是周国真的出了乱子，他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
“不好说。”赵延祁揉了揉眉心，“父王带去的兵力有限，只能暂时稳住防线，想击退吴军，难。”她看向李进，苦笑一声，“说这些，也是让李兄有个准备。若是若是局势真的恶化，平阳虽地处腹地，怕也难免受到波及。”
文瑾书轻声道：“我们回来，也是想提醒李兄，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你的工坊和茶馆，若是真有乱事，怕是要先停一停了。”
李进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一个只想安稳度日的说书人，何曾想过会卷入这种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可事到如今，担忧无用，只能想办法应对。
“多谢几位告知。”李进拱手道，“我会早做准备的。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赵延祁摇了摇头：“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李兄保重自身就好。”
几人又聊了些京城的琐事，气氛却始终有些沉闷。傍晚时分，李进留他们在家中吃饭，席间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拿手菜，想活跃气氛，却收效甚微——赵延祁和赵延宇满心都是边境的战事，文瑾书和苏沐瑶也面带忧色，连侯云骁赶来作陪时，都少了往日的爽朗。
饭后，四人告辞离去，侯云骁也因军中有事提前走了。李进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夜风渐起，吹动院中的梅枝，发出沙沙的声响。李进回到堂屋，坐在灯下，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赵延祁的话。
他不能坐以待毙。
周国若是完了，赵卓若是倒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依仗也就没了。且不说那些觊觎他工坊和财富的人会蠢蠢欲动，光是乱世之中的兵匪流寇，就够他喝一壶的。
必须做点什么。
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既不会领兵打仗，也不懂朝堂谋略，能做什么？
李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目光落在墙角那个不起眼的木盒上——那里放着他改良后的火铳。
兵器！
他猛地站起身。他虽然不能上战场，却能造出更强的兵器！火铳的威力他是见过的，若是能批量生产，装备军队，对付吴军的步兵和骑兵，或许能起到奇效。
可火铳的弱点也很明显——装填慢，射程近，遇到雨天更是形同废物。对付小股敌人尚可，真要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怕是作用有限。
那更强的兵器呢？
李进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火炮！
火炮的原理与火铳大同小异，都是利用火药的爆发力发射弹丸，只是体积更大，威力更强，射程也更远。若是能造出火炮，别说对付步兵，就算是攻城拔寨，摧毁敌军的防御工事，都不在话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生长。李进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前世虽不是军工专家，却也知道火炮的基本构造，只要能解决材料和工艺问题，造出原始的前装炮并非不可能。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造火炮需要大量的铁料，需要熟练的铁匠，还需要场地和人手，更重要的是，如此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一旦被有心人发现，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需要帮手，需要有权势的人帮他遮掩，帮他调集资源。
李进的目光落在窗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第二天一早，李进便带着李墨言和魏晓月，直奔赵延祁兄妹的别院。侯云骁也接到消息，早早地等在那里。
“李兄，你这么急着找我们，可是有什么要事？”赵延祁见李进神色凝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李进没废话，直接道：“赵兄，侯兄，我有办法能帮镇南王和侯将军，或许能扭转战局。”
“什么办法？”赵延祁和侯云骁同时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惊喜。赵延宇也凑了过来，神色期待。
李进示意李墨言关上房门，才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个东西——正是他改良后的火铳，比之前的版本更轻便，枪管也更长。
“这是什么？”侯云骁好奇地打量著，这东西黑乎乎的，像根铁管，看着毫不起眼。
“你看好了。”李进没解释，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火药和一颗铅弹，迅速装填好，然后走到窗边，对准院外一棵碗口粗的柳树。
“李兄，你这是要”赵延祁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进举起铁管，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巨响在屋里炸开，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众人吓了一跳，连忙跑到窗边看去——只见院外的柳树树干上，赫然出现一个不大的窟窿，但是却木屑飞溅，树叶簌簌落下。
“这这是”侯云骁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常年在军中，见过不少厉害的兵器，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玩意儿，隔着这么远，竟能一下打穿树干！
赵延祁和赵延宇也目瞪口呆，脸色都变了：“李兄，这这是什么武器？竟有如此威力？”
“此乃火铳。”李进收起火铳，语气平静，“用火药推动弹丸，近距离内，可穿甲破石，比弓箭威力大得多。”
“火药？”赵延祁眼睛一亮，“是军中用来开山修路的那种火药？竟能有如此妙用？”
“正是。”李进点头，“这火铳只是小玩意儿，我还能造出比这威力大十倍、百倍的东西，足以摧毁城墙，击溃敌军。”
“什么？”侯云骁失声惊呼，“比这还厉害？那是什么？”
“火炮。”李进一字一句道，“原理与火铳相似，却能发射更大的弹丸，射程更远，威力更强，落地后还能发生剧烈的爆炸。若是能装备军队，别说吴军，就算是晋国的铁骑，也未必挡得住。”
赵延祁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难以置信。他们虽不懂这“火炮”究竟是什么模样，却从火铳的威力中，隐约猜到了它的恐怖。
“李兄，你说的可是真的？”赵延祁声音都有些发颤，若是真有这种武器，或许南线的战局真的能逆转！
“千真万确。”李进肯定道，“只是造火炮非一日之功，需要大量的铁料、硫磺、硝石，还需要熟练的工匠和隐蔽的场地。这些，都需要你们帮忙。”
侯云骁立刻拍著胸脯道：“李大哥，需要什么尽管说！军中的铁匠和铁料，我随时能调给你！场地也简单，城外有个废弃的军寨，人迹罕至，正好用来干活！”
赵延祁也道：“硫磺和硝石管制严格，我会以王府的名义去调，保证不会引起怀疑。工匠不够，我让人帮忙从城中招募，对外只说是扩建工坊，绝不会让人察觉到异常。”
赵延宇补充道：“我会安排人手守住军寨，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三人雷厉风行的样子，李进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造出火炮，有了赵家和侯家的支持，这件事才算有了眉目。
“好。”李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就开始准备。材料和工匠越快到位越好，多一分准备，前线就多一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