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被钝器反复敲打过,浑身上下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喉咙干得如同要冒烟。
李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黏了铅块,试了几次才勉强掀开一条缝。入目不是他那间摆满了古筝、琵琶、二胡等各式古典乐器的工作室,也不是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带着些许霉味的木质房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混杂着陈旧木料特有的气息,让他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不适。他眨了眨眼,适应了片刻光线,才缓缓转动眼球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房间,面积不大,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极其简陋的木桌,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墙壁是木坯的,一股古风韵味。
“这是哪儿?”李进沙哑著嗓子开口,声音陌生得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庞杂而混乱,让他瞬间痛得闷哼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良久,当那阵剧痛终于退去,李进才重新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无奈。
他,李进,一个在现代小有名气的古典乐器老师,前几天因为连续带了几期集训班,累得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里是一个与他原来世界相似却又不同的平行时空,一个类似中国古代的封建王朝,国号“周”。而他现在的身份,也叫李进,是周国一个偏远小镇上的穷书生。
原主自幼父母双亡,靠着乡邻的接济和自己在一间乡村私塾半工半读,好不容易考上了童生,也让他的先生骄傲了一阵。
本想趁著这次院试搏一把,考个秀才,也好改变命运。可天不遂人愿,就在院试开考前三天,他却突发急病,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为了治病,原主把自己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积蓄全都花光了,可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在昨天夜里咽了气,然后就被来自现代的他给“鸠占鹊巢”了。
“好家伙,这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啊。”李进苦笑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刚一动弹,就听到房门被“砰砰”敲响,一个略显刻薄的声音传了进来:“李相公,李相公醒了没?”
李进皱了皱眉,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这声音是客栈的掌柜王二麻子的。原主这次来参加院试,就是住在这家“迎客来”客栈,已经住了快半个月了。
“醒了,王掌柜有什么事吗?”李进撑著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问道。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几颗麻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王二麻子。他上下打量了李进一眼,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相公醒了就好,看来是大好了?”
“托掌柜的福,好多了。”李进不动声色地回道。
王二麻子搓了搓手,干咳了两声,露出了正题:“那个啥,李相公,不是小的催你,你看你这房钱已经欠了三天了。小店小本生意,实在是周转不开,你看是不是”
来了。优品晓税惘 耕新罪哙李进心中了然,记忆里原主的积蓄确实已经花光了,连最后几天的房钱都没付。
他现在身无分文,别说房钱了,恐怕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哪儿。
李进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王掌柜,实在对不住,我这病来得突然,把积蓄都花光了,实在是手头有点紧。您看能不能再宽限几日?等我缓过这口气,一定把房钱给您补上。”
王二麻子闻言,脸色沉了沉:“宽限?李相公,这话你前几天得病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我这不已经宽限了三天了吗?再宽限,小店都要喝西北风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给掌柜添麻烦了。”李进放低姿态,耐心解释道,“但我现在刚醒,身体还虚得很,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您再通融几天,就几天,我一定想办法把钱凑齐。”
他知道,这个时候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好言相求。而且他也记得,原主虽然穷,但好歹是个童生,在这个时代,童生也算是有功名在身,比普通老百姓要体面一些,王二麻子应该不会做得太绝。
果然,王二麻子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听到李进提起自己的处境,又想到他童生的身份,语气还是缓和了一些。在周国,童生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见了里正、保长之类的地方小吏也不用下跪,逢年过节还能领到一点官府的补贴,多少还是有点面子的。
他跺了跺脚,说道:“罢罢罢,看你也是个可怜人。谁让你还是个童生呢,多少有点身份,我也不能太为难你。”
李进连忙道谢:“多谢王掌柜通融,大恩不言谢,等我有钱了,一定立刻还上。”
“少说这些虚的,赶紧想办法去吧。”王二麻子摆了摆手,“最多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要是还拿不出钱来,可就别怪我王某人不讲情面了,到时候只能把你赶出去了!”
“是是是,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凑到钱。”李进连忙应道。
王二麻子又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哼哧哼哧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只是那关门的声音有点大,显然还是不太高兴。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李进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床头,眉头紧锁。
三天时间,要凑够房钱,还有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费,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原主记忆里,住这种最简陋的房间,一天也要六文钱,三天就是十八文钱,这还不算吃饭。
他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原主的行囊里,除了几件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就是几本书,还有文房四宝,但那砚台是最便宜的石砚,毛笔也快磨秃了,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怎么办呢?”李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个古代,除了脑子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几乎一无所有。可知识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变现的。
他是教古典乐器的,琴棋书画多少都懂一点,尤其是乐器方面,算是专业级别的。可这里是个小镇,就算他会弹琴,又能卖给谁听?而且,连古琴都没有,他弹空气吗?
写诗作画?他虽然也涉猎过,但在这个文人遍地走的时代,一个不知名的穷书生,写的诗画又能值几个钱?恐怕还不如街头卖艺的。
做生意?他没本钱,也没经验,而且这个时代的商业环境和现代完全不同,风险太大,根本不现实。
难道真要去街头乞讨?李进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也太丢人了,他可做不出来。
就在李进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感觉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强烈的饥饿感让他更加虚弱。他挣扎着下了床,走到桌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结果桌子上空空如也,连个装水的茶壶都没有。
“看来必须得出去一趟了,先找点吃的,顺便看看这个世界,找找赚钱的门路。”李进喃喃自语道。
他走到床边,拿起原主那几件破旧的衣服,找了件相对干净点的换上。衣服料子很差,是粗麻布的,穿在身上磨得皮肤有点不舒服,但他也只能将就了。
门外是客栈的天井,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些许寒意。院子里还有几个住店的客人在走动,看到李进出来,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大概是听说了这个穷书生生病的事。
李进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出了客栈大门。
门外是一条不算宽敞的街道,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有卖布的、卖粮食的、打铁的、开饭馆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虽然算不上繁华,但也充满了生活气息。
街道上的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古代服饰,男人们大多留着发髻,戴着帽子,女人们则穿着襦裙,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偶尔还能看到几个背著书篓的书生,和穿着皂衣的衙役走过。
这一切都让李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确实是穿越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边打量著四周的环境,一边琢磨著赚钱的事。肚子饿得越来越厉害,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只能无奈地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客栈隔壁的一家店铺吸引了。
那是一家茶馆,招牌上写着“清风茶馆”四个大字,笔法还算遒劲。茶馆的门是敞开着的,能看到里面摆放著十几张桌子,三三两两地坐着些客人,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什么。
李进走近了些,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正绘声绘色地讲著什么“那游侠张三,手提三尺青锋,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如猛虎下山般扑向那伙强人”
“说书先生?”李进眼睛猛地一亮。
他虽然是教古典乐器的,但平时也喜欢研究古典文学,像《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这些古典名著更是熟读于心,甚至连一些不太出名的话本小说也看过不少。
在现代的时候,他还偶尔会从网上看一些,对这种艺术形式并不陌生。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李进心中一阵激动,“这个时代的娱乐方式应该不多,说书应该很受欢迎吧?我脑子里有那么多后世的经典小说,随便拿出一本,都能吊打这个时代的说书内容啊!”
当个说书先生,既能解决眼前的生计问题,又能发挥自己的优势,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里,李进再也按捺不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清风茶馆。
刚一进门,一股淡淡的茶香就扑面而来,混杂着点心的甜味,让他那空荡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茶馆里的客人不算多,大概十几位,大多是些中年汉子,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小商贩的人,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讲述。
台上的说书先生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把醒木,正唾沫横飞地讲著一个游侠的故事,情节倒是跌宕起伏,时不时引得台下的客人发出阵阵叫好声。
李进找了个最角落的空位坐下,他没点茶水点心,店小二瞥了他一眼,见他穿着普通,又不像要消费的样子,也就没过来搭理他,自顾自地忙着给其他客人添水。
李进也不在意,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听一会儿,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说书水平和风格。
台上的老头讲的是一个游侠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有点像后世的武侠小说,但情节相对简单,人物塑造也比较扁平,全靠老头那夸张的语气和动作撑著。
不过即便如此,台下的客人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拍手叫好,显然这种故事很对他们的胃口。
李进听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那老头把手中的醒木“啪”地一拍,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便拿起桌上的一个小铜锣,“哐哐”敲了两下。立刻有店小二拿着一个小盘子走了过去,挨个向客人收钱,客人们大多很自觉地掏出几个铜板放在盘子里。
这是说书先生的酬劳来源之一,除了茶馆给的工钱,客人打赏的钱也能分一部分。而这,也是李进看中的。
等收完钱,老头对着台下拱了拱手,便转身从后台下去了。
随着说书先生的离开,茶馆里的客人也开始陆续起身离开,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冲著听书来的,书说完了,自然也就走了。
不一会儿,茶馆里就只剩下寥寥几桌客人还在闲聊喝茶。
李进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起身朝着正在收拾桌子的店小二走了过去。
那店小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看到李进过来,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问道:“这位客官,您有什么吩咐?要点茶吗?我们店里的龙井可是新到的,味道极好。”
“小兄弟,我不是来喝茶的。”李进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善一些,“我想问一下,你们茶馆还招不招说书先生?”
“招说书先生?”店小二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李进几眼,见他虽然穿着普通,但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不像是信口胡说的样子。
他虽然只是个店小二,但也知道说书先生对茶馆的重要性,不敢怠慢,连忙说道:“这位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告诉我们掌柜的,您先坐会儿。”
“好,麻烦你了。”李进点点头。
店小二应了一声,快步向后堂跑去。
李进找了个就近的空位坐下,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这可是他穿越过来之后找到的第一个可能赚钱的门路,能不能成,就看接下来了。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绸缎长衫,肚子微隆,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跟着店小二走了出来,想必就是这家清风茶馆的掌柜了。
掌柜的走到李进面前,先是客气地拱了拱手,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面带病容,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澈,举止有度,不像是那种油滑混日子的人,心中先有了几分好感。
“这位先生,刚才听小二说,您想来我们茶馆应聘说书先生?”掌柜的语气平和地问道。
“正是。”李进也连忙起身拱手回礼,“在下李进,见过掌柜的。听闻贵茶馆招说书先生,在下不才,略通一些古今故事,想前来一试,不知掌柜的能否给个机会?”
掌柜的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李相公。实不相瞒,我们茶馆确实缺一位说书先生。之前那位老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已经回乡养老了,这几天都是请的临时先生,效果不太好,客人都少了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李相公看着像是个读书人,不知对说书这行当了解多少?擅长讲些什么故事?”
李进早有准备,从容地说道:“掌柜的客气了。在下虽然是个书生,但平日里也喜欢读些野史杂记、话本小说,对于说书的门道也略知一二。至于擅长的故事嘛,古今中外,英雄传奇,江湖儿女,在下都能讲上一些,而且自信能讲得新颖有趣,引人入胜。”
他没有具体说自己会讲什么,一来是怕说得太细,被人剽窃了 ,二来也是想保持一点神秘感。
掌柜的听李进说得自信满满,心中又多了几分兴趣,但也没有立刻答应,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李相公既然如此有信心,那不知可否露一手让我瞧瞧?”
“自然可以。”李进点头道,“不过现在客人不多,而且我刚到此处,也需要准备一下,不如就定在明天上午?到时候我来讲一段,掌柜的和客人们听听看,若是觉得满意,咱们再谈后续如何?”
掌柜的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也合理,便点头同意了:“也好。那明天上午辰时(早上七点到九点),李相公过来便是。若是讲得好,我们茶馆每月给二钱银子的工钱,管一顿午饭。另外,若是李相公的书能留住客人,让店里的茶水点心生意好了,每月还能给你提两成的红利,平时若是有客人打赏你的,我们也不克扣,如何?”
二钱银子?李进在心里换算一下,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时代一两银子大概能兑换一千文铜钱,二钱银子就是二百文。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大概也就几百文,这个薪资虽然不算高,但也足够他支付房钱和生活费了,而且还有提成,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可以,就按掌柜的说的办。”李进立刻答应下来。
“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掌柜的见李进爽快,也很高兴,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叫赵德发,是这家清风茶馆的掌柜。李相公,那明天辰时,我就在这儿等你了。”
“好,赵掌柜放心,我明天一定准时到。”李进也笑着回应道。
事情谈妥,李进也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燃眉之急。他又和赵掌柜客气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茶馆。
走出茶馆,阳光洒在身上,李进觉得心里亮堂了不少。虽然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局艰难,但总算是找到了一条可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