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光幕上,新的画面如墨迹般洇染开来。
画面中,养心殿前,晨钟响彻应天。
朱高炽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礼官导引下,一步步登上丹陛。
他身形肥胖,步伐却不显迟缓,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但神情庄重肃穆。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山呼万岁。
登基大典的肃穆气氛中,新皇洪熙帝的第一道旨意由司礼监太监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考大行皇帝,龙驭上宾,万邦同悲,著礼部、工部依制筹备大行皇帝梓宫奉安、山陵营造事宜,天下臣民服丧二十七日,汉王高煦、赵王高燧及各藩王,即刻启程入京奔丧,不得延误。”
“钦此。”
第二道旨意紧随其后:
“册封皇太子妃张氏为皇后,皇长子朱瞻基为皇太子,晋英国公张辅为太师,成国公朱勇为太子太傅,宁阳侯陈懋为太子太保…各功臣勋旧,依例加恩。”
这两道旨意宣读完毕,殿中群臣齐齐躬身:“臣等领旨,陛下圣明!”
然而第三道旨意响起时,殿内气氛陡然微妙:
“特旨:原东宫侍读、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林长久忠诚体国,才略盖世,自即日起,晋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总领内阁事,协理全国军政、民政、财政诸务,凡六部奏章,须先经林公批阅;各地方略,皆可由林公统筹,太子朱瞻基,当以师礼事林公,朝夕请益。”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一名御史出列,声音微颤:“陛下!林公虽有大才,然总揽如此大权,位在六部之上,权比宰辅更重,恐非祖宗成法!汉之霍光、魏之司马,前车之鉴啊陛下!”
另一老臣也颤巍巍跪下:“老臣附议!权柄过重,恐生不测!”
林长久本人站在文臣班列前端,此时疾步出列,伏地不起,声音恳切:“陛下!臣何德何能,敢受此重托?臣愿继续协理政务,不敢僭越总领之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高炽从龙椅上微微前倾,肥胖的脸上露出温和却坚定的神色:“林公请起,朕知卿忠心,亦知卿才具,自永乐初年,卿助父皇靖难、定鼎、开海、拓疆,二十余载呕心沥血,何曾有过半分私心?林公乃国士,自当以国士待之。微趣晓税网 免沸粤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如今大行皇帝新丧,天竺初定,百废待兴,正需能臣统筹全局,林公之才,天下皆知,朕意已决,诸卿勿复多言。”
林长久伏地良久,肩头微微颤动,再抬头时,眼中已有泪光:“陛下信重至此…老…老臣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
朱高炽欣慰点头,“林公请起,即日起便入值文渊阁,总揽机务。”
画面定格,渐渐淡去。
洪武五年,养心殿前。
朱元璋盯着光幕,眉头紧锁成一团。
他身后的群臣神色各异。
李善长骤然叹道:“这洪熙帝气度恢弘,用人不疑,颇有古之明君风范,林长久能得如此信重,实乃臣子之幸。”
汪广洋也点头:“观其行事,确有周公辅成王之意,若真能一心为公,倒是社稷之福。”
刘伯温却目光深邃,缓缓摇头:“权柄过重,终究是祸根,永乐皇帝临终安排,显是已生忌惮,洪熙帝如此推心置腹,若所托非人…”
武将之首,徐达点头沉声道:“这林长久既能得两代帝王信重,必有其过人之处,只是…武将掌兵,文臣掌政,权柄划分明晰方是正理,如此总揽,实非常制。
少年朱棣则拽著朱标的衣袖,仰头小声问:“大哥,这林长久到底是忠是奸?”
朱标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温声道:“为君者,既要用人之长,亦要防人之短,洪熙帝信他,是因他确有才具,永乐帝防他,是因他权柄日重,这其中的分寸…四弟日后,当细细体会。”
朱元璋转头看向朱棣和朱标,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标儿说得对,老四临终那些安排,咱现在看明白了,他不是不信林长久的才,是怕他的才太大,大到他儿子孙子驾驭不住!”
他又想起光幕中林长久感激涕零的模样,冷哼一声:“但这哭得…也太真心了些,应该不是假的吧。”
而此时,玄青光幕之上,画面再次清晰了起来。
而这新出现的画面之中,却已是孝陵享殿。
巨大的梓宫停放在殿中,香烟缭绕,白幡低垂。
朱棣的灵位前,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皆著缟素,跪满大殿。
朱高炽率领太子朱瞻基、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跪在最前。
哭声此起彼伏,有真悲,有假哀。
突然,汉王朱高煦的哭声陡然拔高,捶胸顿足:“父皇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儿臣,留下这大明江山,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权柄尽付外姓,儿臣痛心啊父皇!”
他边哭边斜眼瞥向跪在文臣首位的林长久,话中带刺:“您若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朝堂成了什么样子!”
殿中顿时一静。
各地赶来奔丧的藩王们交换着眼神,不少官员也偷偷看向林长久。
朱高炽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因在灵前不便呵斥,只得沉声道:“二弟,父皇灵前,慎言。”
朱高煦却似情绪失控,哭嚎更甚:“儿臣就是要在父皇灵前说!父皇您打下的江山,怎能交给…”
话音未落,一个苍老悲怆的哭声突然炸响,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只见林长久猛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他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嘶哑颤抖:“老臣不配啊!老臣何德何能,得先帝信重二十余载,得今上托付如山重任!汉王骂得对!老臣一介书生,侥幸得遇明主,本该鞠躬尽瘁以报天恩,却惹宗亲猜忌、朝野非议…老臣不配!不配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涕泗横流,额头磕得通红:“先帝!您带老臣走吧!老臣愿追随您于九泉,继续侍奉左右,也好过在此惹人猜疑,辜负两代君恩啊!”
说罢,他竟哭得背过气去,身体一软,晕倒在灵前。
“林公!”
朱高炽大惊失色。
“快!传太医!”
殿中一片混乱。
太医匆匆赶来,掐人中、施针,林长久悠悠转醒,一见梓宫,又嚎啕大哭起来:“先帝!
再次哭晕过去。
这一次,连原本对他侧目的藩王们都动容了。
“看来…林公是真忠臣啊。”
“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做不得假…”
“汉王未免太过…”
朱高煦跪在原地,看着被抬下去的林长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
画面随即快速掠过。
数日后,大行皇帝梓宫起运孝陵。
皇宫偏殿内,林长久虚弱地躺在榻上,两名太医正在诊脉。
“林公悲伤过度,气血两亏,需静养月余。”
太医低声嘱咐。
林长久气若游丝地点头:“有劳…太医。”
待太医退下,房门关上,林长久忽然从榻上坐起,脸上泪痕早已干透。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低声笑骂:“跟我比演技?老子穿越前可是横店跑了十年龙套的。”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送葬队伍的余尘,眼神淡然。
光幕上面的画面定住,逐渐散去
洪武五年的时空。
朱元璋看着光幕里的画面,脸色骤然大变,眸子都一阵紧缩。
他身后,那徐达皱眉出列:“陛下,此人如此做戏,恐非忠良啊!”
刘伯温则若有所思,脸色凝重:“林长久这一哭,既表了忠心,又压了汉王气焰,还让藩王们卸了心防,一举三得。此人心计之深,行事之巧,实属罕见。”
胡惟庸的身体微微颤抖:“这可真是,大奸若忠啊!”
而朱元璋此刻也回过神来,他目光锐利,声音低沉,语气中又带着一丝疑惑。
“没想到啊,一个臣子也能把戏演到这份上,咱都被骗过了,老四防他,真是一点没错,不过,这人之前说的穿越和龙套是什么意思?”
少年朱棣则拽著朱标问:“大哥,这人真是奸臣吧!”
朱标沉默片刻,轻叹:“我不知道。”
此时,玄青色光幕之上,一排排文字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