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五年。咸鱼墈书 首发
朱元璋转过身,那双眸中似有火焰在跳动。
“你们也都看见了吧?都听见了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其他不必多说,商税不好收也就罢了,但林长久那商贾随军、财货养国的法子,咱看是真行!”
朱元璋大步走回殿前石阶,袍袖一挥,指向身后群臣:“你们几个,今晚都别睡了,善长,你虽致仕,可脑子还在!汪广洋,你是右丞相,政务通晓,胡惟庸,你也别躲。还有刘伯温。”
朱元璋的目光停在那个清瘦的身影上:“你是谋略之臣,眼界宽,都给咱想!怎么把这商贾随军的事,在咱的大明办起来!”
李善长须发微颤,上前一步拱手:“陛下,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商人重利轻义,若与军伍搅在一起,恐生祸乱啊。”
“祸乱?”
朱元璋眼睛一瞪。
“光幕里洪熙朝国运如何?那林长久领着商队,把安南、南洋,漠北漠南都吃下来了,可有祸乱?咱看是富贵!是疆土!”
闻言,胡惟庸赶紧打圆场:“陛下息怒,李公的意思是,此事需从长计议,军商如何配合?利益如何分配?商人若借军威欺压百姓、囤积居奇,又当如何制约?这些章程,不是一夜能拟定的。”
“那就两夜!”
朱元璋斩钉截铁。
“咱给你们三天!三天后,咱要见到个章法!至少得有个开头,商贾如何随军?随哪支军?怎么管?利益怎么分?朝廷得多少?军士得多少?商贾得多少?都给咱想明白!”
朱元璋目光扫过众人:“北伐刚回来,徐达他们吃了败仗,岭北那仗打得憋屈,可你们想想,若当时有商队随行,粮秣补给是不是能更灵便?军士战后得了战利,是不是能就地换成银钱、带回乡土?商贾得了利,是不是更愿意往边关跑?边关有了人烟,是不是就更稳固?”
这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连躲在朱标身后的少年朱棣都探出头,小眼睛眨巴著。
刘伯温捋著胡须,沉吟片刻:“陛下所虑深远,昔年汉武通西域,虽未明言商贾随军,然张骞凿空,商路随之而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
“只是什么?”
朱元璋盯着刘伯温。
“只是商人逐利是天性,若无严法约束、无监察制衡,恐如洪水溃堤。”
刘伯温缓缓道,“此事要做,必先立法度、设专司、定章程,军商往来,需有文牒,货值计算,需有公估,利润分配,需有定例,且商人不得干预军务,军将不得私通商贾,这些界限,需划得清清楚楚。”
朱元璋点头:“这才像话!刘基,这事你和汪广洋牵头,李善长,你经验老道,从旁参详。”
朱元璋看向胡惟庸:“你也别闲着,中书省的文书流转你最熟,章程拟好了,怎么下发、怎么施行,你给咱想清楚。
闻言,几名大臣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苦笑。
最终,汪广洋拱手道:“臣领旨。”
刘伯温也轻叹一声:“臣尽力而为。”
朱元璋这才面色稍霁:“好!三天后,咱等你们奏对,这事儿办成了,大明往后开疆拓土、养兵富民,就多了条新路!”
朱元璋望向恢复过来的天空,喃喃道:“老四啊老四,你忌惮林长久,可你孙子用他,用出了个洪熙盛世,可见其人虽不可太重用,但其策绝对是好的,咱就要用其策,让大明江山永固,子民富足!”
朱元璋目光长远,只要是好的计策,又可能实施,他就要用!
而如他这种眼光的皇帝,华夏的历史上也不止一个。
另一个时空。
贞观十四年。
长安,太极殿偏殿。
烛火通明,李世民站在殿外。
他身后,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魏征等重臣分列两侧。
“那林长久的法子,诸卿都看明白了?”
李世民声音清朗,带着惯有的自信。
“商贾随军,以利驱之,竟能纳土开疆,我大唐府兵制,与之相比,孰优孰劣?”
闻言,房玄龄起身先开口:“陛下,府兵制乃我朝根基,兵农合一,寓兵于农,不费国帑而养雄兵百万,贞观以来,破突厥、平吐谷浑、定高昌,皆是府兵之功。”
“那商贾随军之法虽看似巧妙,然商人重利,若放任其与军伍勾连,恐败坏军纪、动摇国本。”
长孙无忌点头:“房公所言极是,且我朝府兵皆选自良家子弟,忠勇可靠,商贾之辈,趋利忘义,岂可与之共谋国事?”
李靖此时虽年迈,此时也站了出来,声音沉稳的道:“老臣征战多年,深知军中最忌商贩搅扰,粮秣辎重自有朝廷调拨,战利分配亦有军法明定,若让商贾插手,今日为利而来,明日便可为利而叛,不可不防。”
殿内一片附和之声。
闻言,李世民嘴角上扬,却觉得他的计策方才是最好。
府兵制比那商贾随军之策,高明不少。
唯独魏征,沉默良久后,缓缓抬头,突然出列,道:“诸公之言,固有道理,然臣观那光幕所示,洪熙朝行此法,不过十数年,便收安南、控南洋,岁入倍增。府兵制固好,可有一点。”
他看向李世民:“府兵拓土,拓的是疆域,商贾随军,拓的却是财源,疆域需驻军、需治理、需安抚,年年耗费国帑,而财源一旦开掘,便是活水自来,可养军、可富民、可强国。”
李世民眉头微挑:“玄成是说,林长久之法,长于‘生财’?”
“正是。”
魏征拱手:“陛下,我大唐如今疆域辽阔,然陇右、河西、安西诸地,驻军所费几何?若能在这些地方,效仿此法,让商队随军贸易,以中原之物换胡商之货,以朝廷之力保商路畅通,则军费可自给,边民可富足,西域诸国更将依附我朝,如百川归海。”
殿内一时寂静。
李世民看向魏征,这个总爱跟他唱反调的老臣,话虽刺耳,却每每切中要害。
“玄成此言”
李世民缓缓道:“倒让朕想起一事,当年朕欲灭高昌,侯君集军中便有随军商贩,虽未成规模,然军士以战利易货者众,事后统计,竟有近三成战利未入官库,而是私下换了绢帛、香料,朕当时下令严查,如今想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光:“堵不如疏。”
房玄龄迟疑道:“陛下之意是?”
“府兵制是我大唐根本,不能动摇。”
李世民坐直身子,脸上流露出了睥睨天下的自信。
“但林长久之法,亦有可取。为何不能融而用之?”
他看向众臣:“诸卿可细思——于边镇要地设‘军市’,许官商经营,军士战利可于此公平交易,朝廷抽税;于新拓疆土,许商队随军,朝廷派官监督,利润按例分配,如此,既保军纪,又开财源,岂不两全?”
长孙无忌沉吟:“此策或可试行于安西都护府,高昌新定,商路初通,正需经营。”
李靖也捋须道:“若监管得力,或可一试。”
李世民笑了:“好!那便由玄龄牵头,无忌、玄成参详,拟个章程出来,我大唐既能创府兵制,又何不能创个‘军商合营’的新法?朕要的,是疆土与财源兼得!”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