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细雪如盐。
徐州城西招工点，棚子下排著两条长龙。一条是应征的汉子，粗布裹身，在寒风里跺着脚。另一条是领着米粮的——糜家立了新规矩：凡来应征者，不论录用与否，走时都领一斤米。
藏霸站在棚前登记，手里名册已翻过大半。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排在队伍中段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穿着打补丁的棉袍，背挺得笔直，眼神清亮，在缩头缩脑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此时，糜芳正坐在棚子后头的马车里。车帘掀开一条缝，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
他眼前浮现出一串串数字——这是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大多是三四成，偶尔有五成六成。七成以上的，今天上午只看到三个。
队伍挪到那年轻人时，藏霸照例问：“姓名？”
“陈平。”
“哪的人？”
“城北陈家庄。”
“会什么？”
“读过几年书，会记账，也会些木工。”
藏霸抬眼看他：“识字？”
“识字，《论语》《孟子》都读过。”
藏霸低头记下，正要递木牌，突然想起什么，在名册上做了个记号。这陈平已是三天里第三次来，前两次因“名额已满”被婉拒，却次次都来。
糜芳的目光停在陈平身上。
这数字让糜芳眉头一挑——自他制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后，每日来看，新来应征者的平均忠诚度已从三成涨到四成半，但过六成的仍不足两成，过八成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陈平，有点意思。
“三天了，还不死心？”藏霸随口问。
“糜家工坊月钱三十文，一日管两餐，年底有赏。”陈平说得坦然，“家母病重，需钱抓药。这样的活计，全徐州找不出第二家。”
藏霸沉默片刻，递过木牌：“明日来盐场试工。”
陈平接过，深鞠一躬，转身去领米。走时没像旁人那样急着离开，而是在棚边站了片刻，看后面的人登记，直到藏霸抬眼看他，才转身走入细雪中。
糜芳放下车帘：“记下那个陈平。”
驾车的小蝶应声：“是。”
回府路上，糜芳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脑中却闪过这几日看到的数据：
腊月廿五，新规颁行第一日，应征者平均忠诚度42。
腊月廿六，糜家护卫帮城南村民修屋顶，传开后，平均忠诚度升至45。
腊月廿七，城东酒楼伙计因对食客说话粗声被罚半月工钱，此事在坊间传开，平均忠诚度跳至48。
数字不说谎。民心真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
正月初一，新年。
天未亮，糜府西院已站满了人。三百商队护卫列成方阵，皮甲擦得锃亮，腰刀悬得齐整。雪落在肩头，没人去掸。
糜芳站在台阶上，手里没拿纸——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三百人已倒背如流。
“今日起，你们就是糜家的脸面。”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沉，“在外行走，你们怎么做，百姓就怎么看糜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我知道你们怎么想——有了这身力气，何必对平头百姓低声下气？”
台下有人眼神闪动。
“那我告诉你们。”糜芳走下台阶，走到第一排正中那个护卫面前，“赵四，抬头。”
赵四抬头，眼底有血丝——昨夜他当值。
“你老家在城东赵家庄，对不对？”
“是。”
“你娘眼睛不好，去年秋收时摔了腿，是不是？”
赵四一愣：“公子怎知道”
“糜家医馆的病历记得。”糜芳看着他，“那时你还在外跑商，是邻居帮着抬去医馆。坐堂的李大夫给治的，没收钱，还给了三副膏药。这事你可知道？”
赵四眼圈红了：“知知道。娘写信说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娘那邻居，家里也有个老娘，前日染了风寒，也是李大夫给看的？”糜芳转身看向所有人，“百姓帮百姓，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这就是民心。”
他重新走上台阶：“我给你们加三成月钱，不是买你们杀人，是买你们做人。做让百姓瞧得起的人。”
三百人静默，只有雪落的声音。
“现在。”糜芳一字一句，“给我背一遍，第三条第八项是什么？”
三百个声音齐整响起：“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虐待俘虏！”
声震屋瓦，惊起飞檐上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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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八，细雪如盐。
徐州城西招工点，棚子下排著两条长龙。一条是应征的汉子，粗布裹身，在寒风里跺着脚。另一条是领着米粮的——糜家立了新规矩：凡来应征者，不论录用与否，走时都领一斤米。
藏霸站在棚前登记，手里名册已翻过大半。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排在队伍中段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穿着打补丁的棉袍，背挺得笔直，眼神清亮，在缩头缩脑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此时，糜芳正坐在棚子后头的马车里。车帘掀开一条缝，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
他眼前浮现出一串串数字——这是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大多是三四成，偶尔有五成六成。七成以上的，今天上午只看到三个。
队伍挪到那年轻人时，藏霸照例问：“姓名？”
“陈平。”
“哪的人？”
“城北陈家庄。”
“会什么？”
“读过几年书，会记账，也会些木工。”
藏霸抬眼看他：“识字？”
“识字，《论语》《孟子》都读过。”
藏霸低头记下，正要递木牌，突然想起什么，在名册上做了个记号。这陈平已是三天里第三次来，前两次因“名额已满”被婉拒，却次次都来。
糜芳的目光停在陈平身上。
这数字让糜芳眉头一挑——自他制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后，每日来看，新来应征者的平均忠诚度已从三成涨到四成半，但过六成的仍不足两成，过八成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陈平，有点意思。
“三天了，还不死心？”藏霸随口问。
“糜家工坊月钱三十文，一日管两餐，年底有赏。”陈平说得坦然，“家母病重，需钱抓药。这样的活计，全徐州找不出第二家。”
藏霸沉默片刻，递过木牌：“明日来盐场试工。”
陈平接过，深鞠一躬，转身去领米。走时没像旁人那样急着离开，而是在棚边站了片刻，看后面的人登记，直到藏霸抬眼看他，才转身走入细雪中。
糜芳放下车帘：“记下那个陈平。”
驾车的小蝶应声：“是。”
回府路上，糜芳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脑中却闪过这几日看到的数据：
腊月廿五，新规颁行第一日，应征者平均忠诚度42。
腊月廿六，糜家护卫帮城南村民修屋顶，传开后，平均忠诚度升至45。
腊月廿七，城东酒楼伙计因对食客说话粗声被罚半月工钱，此事在坊间传开，平均忠诚度跳至48。
数字不说谎。民心真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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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新年。
天未亮，糜府西院已站满了人。三百商队护卫列成方阵，皮甲擦得锃亮，腰刀悬得齐整。雪落在肩头，没人去掸。
糜芳站在台阶上，手里没拿纸——那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三百人已倒背如流。
“今日起，你们就是糜家的脸面。”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沉，“在外行走，你们怎么做，百姓就怎么看糜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我知道你们怎么想——有了这身力气，何必对平头百姓低声下气？”
台下有人眼神闪动。
“那我告诉你们。”糜芳走下台阶，走到第一排正中那个护卫面前，“赵四，抬头。”
赵四抬头，眼底有血丝——昨夜他当值。
“你老家在城东赵家庄，对不对？”
“是。”
“你娘眼睛不好，去年秋收时摔了腿，是不是？”
赵四一愣：“公子怎知道”
“糜家医馆的病历记得。”糜芳看着他，“那时你还在外跑商，是邻居帮着抬去医馆。坐堂的李大夫给治的，没收钱，还给了三副膏药。这事你可知道？”
赵四眼圈红了：“知知道。娘写信说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娘那邻居，家里也有个老娘，前日染了风寒，也是李大夫给看的？”糜芳转身看向所有人，“百姓帮百姓，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这就是民心。”
他重新走上台阶：“我给你们加三成月钱，不是买你们杀人，是买你们做人。做让百姓瞧得起的人。”
三百人静默，只有雪落的声音。
“现在。”糜芳一字一句，“给我背一遍，第三条第八项是什么？”
三百个声音齐整响起：“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虐待俘虏！”
声震屋瓦，惊起飞檐上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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