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那场硝烟弥漫的朝会脱身,李鸿章并未在贤良寺多做停留,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返回了天津。紫禁城内的唇枪舌剑、帝王猜忌、同僚倾轧,如同粘附在朝服上的尘埃,在他踏入直隶总督署的那一刻,便被尽数抖落。此刻,占据他全部心神的,是那迫在眉睫的战争阴云,是那关乎国运的生死棋局。他必须抢在对手落下致命一子前,布好自己的阵势。
书房内,炭火驱散了北国的寒意,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巨大的东北亚地图铺满了整个墙面,上面密密麻麻标注著敌我态势。李鸿章立于地图前,目光如鹰般扫过朝鲜半岛曲折的海岸线,掠过黄海波涛,最终定格在日本列岛的方向。融合的记忆与后世的认知在他脑中交织,形成了一条清晰而又紧迫的时间线。
“来人!”他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早已等候在外的几位核心幕僚与机要书记官应声而入,屏息凝神。
“记录!”李鸿章转身,目光锐利,不容置疑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地发出:
“第一令!”他声音斩钉截铁,“即日起,特委任原‘定远’舰管带刘步蟾,为北洋水师总指挥,全权统揽北洋水师所有舰船调度、人员委任、训练作战事宜!原‘致远’舰管带邓世昌、‘镇远’舰管带林泰曾,擢升为北洋水师总参谋,协助刘步蟾处理军务,并仍兼任各自舰船管带,战时需亲临一线指挥!”
这道命令,石破天惊!直接越过了资历更老、但被李鸿章(张盛)深刻不信任的提督丁汝昌(历史上丁汝昌为水师提督,但张盛很明白,丁汝昌海战并不擅长,反而更擅长陆战),将实际指挥权交给了年轻力壮、专业过硬、且血性忠诚的刘步蟾。邓世昌、林泰曾的晋升,亦是基于其卓越的能力和敢战的决心。这是对水师指挥层的一次大刀阔斧的优化,旨在消除历史上因主将犹豫、部分军官怯战而导致的致命隐患。
“第二令!”李鸿章继续道,语气不容置疑,“北洋水师全体官兵,自即日起,取消一切休假,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人员,上至管带,下至水手,必须无条件跟随德国专家团队,深入学习舰船构造、火炮原理、轮机维护、战术通讯等一切新知!熟练掌握手中舰艇之性能,精通各类武器之操作!训练强度加倍,实弹演练频次增加!我要的是一支能熟练驾驭钢铁巨舰、敢于在波涛之上与强敌争锋的虎狼之师,而非一群只能在港口耀武扬威的摆设!”
他知道,硬体升级固然重要,但人的因素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历史上北洋水师官兵素质其实并不低,许多军官留学欧美,水兵训练有素,只是被腐朽的体制和错误的指挥所拖累。如今,他必须用最严苛的要求、最先进的知识,将这支舰队的潜力彻底激发出来。
“第三令!”李鸿章目光转向另一侧,“特命原水师提督丁汝昌,卸去舰队直接指挥职责,专职负责组建‘北洋水师陆战第一镇’!兵员可从原水师护卫营、沿海团练及新募熟悉水性之青壮中遴选,暂定员额八千。聘请原‘镇远’舰帮带、熟悉陆战之美的洋员马吉芬为陆战第一镇总参谋,协助丁汝昌完成编练。该镇需按照德式陆军操典训练,并兼顾两栖登陆、岸防要塞守备等特殊战术。其余营、哨各级军官任命,由丁汝昌考核后,拟具名单,速速上报!”
成立专职的水师陆战队,这是一个极具前瞻性的举措。不仅能够巩固重要军港的岸防,更能在未来可能的跨海作战或反登陆作战中,发挥关键作用。将丁汝昌调离舰队指挥核心,既是对其能力的另一种任用,也是进一步确保舰队指挥权掌握在刘步蟾等少壮派手中的安排。
“第四令!”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朝鲜平壤的位置,“电令驻守小站之北洋第三镇统制戴宗骞,即刻率领所部一万一千人,以换防、协助筑路为名,秘密开赴朝鲜,抵达后于平壤以南、大同江一线,依托山地、河流,构筑坚固之第二道防线!储存粮秣,疏通道路,务必使之成为可长期坚守之战略支点!”
“同时,密电已在朝鲜之袁世凯,”李鸿章的手指向北移动,落在汉城以北的山区,“命其北洋第一镇一万三千人,前出至汉城以北险要之处,如牡丹峰、羊角岛等地,不惜人力物力,大规模构筑防御工事、炮台、壕沟体系!其部为我军在朝之前哨尖刀,务必做到进可威慑汉城日军,退可凭险固守,迟滞消耗敌军!与戴宗骞部形成梯次防御,相互策应!”
这是对朝鲜战局的未雨绸缪。历史上清军在朝鲜的迅速溃败,与防御工事不足、兵力分散、缺乏纵深有极大关系。他此刻投入两个最精锐的镇,近两万五千人,并强调构筑坚固工事,就是要改变那种被动挨打的局面,试图将日军拖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第五令!”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辽东半岛的尖端旅顺口,“命令北洋第四镇统制宋庆,率所部一万五千人,秘密移防旅顺口!其首要任务,并非野战,而是会同原驻防部队,立即着手加固、扩建旅顺军港之永久性防御工事!东鸡冠山、二龙山、松树山等炮台群需增筑加固,增配重炮;沿海岸线布设水雷、增设暗堡;仓库、医院、兵营等后勤设施需完善储备。旅顺乃北洋门户,锁钥之地,绝不容有失!我要让这里,成为吞噬任何来犯之敌的钢铁堡垒!”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环环相扣。从水师指挥层的人事洗牌,到官兵技能的强化训练;从新型兵种的创建,到朝鲜、辽东两个战略方向的兵力部署与防御体系建设。张盛以其超越时代的眼光配上李鸿章的铁腕手段,在短短时间内,勾勒出了一幅全面备战的宏大蓝图。
幕僚们奋笔疾书,将领命而去,整个北洋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