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竹篱笆,苏清圆就看见竹筐里躺着颗沾着露水的草莓,是灰灰叼来的——那小家伙尾巴还在筐沿扫来扫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灰灰还记得给咱们带果子呢。”林薇薇蹲下来挠了挠灰灰的下巴,竹筐里的草莓沾着草叶,新鲜得能掐出水。这时院门外传来踢踏声,阿杰扛着锄头进来,裤脚沾着泥,“后山摘的,昨儿见着草莓藤结满了红果子。”
竹筐里的草莓渐渐堆成小堆,有带着绒毛的青果,也有红透了的熟果。苏清圆拿起颗最大的,蒂上还沾着湿土,忽然想起去年这时,灰灰把偷藏的野枣埋在竹筐底下,结果发了芽,如今筐角还冒出片嫩红的新叶。
“灰灰来,这颗给你。”苏清圆捏起颗红得发亮的草莓晃了晃,灰灰立刻直起身子,前爪搭在她膝头,鼻尖蹭过她的手腕,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这时林薇薇蹲下来往竹筐里添了把野葱:“中午做草莓野葱饼,给灰灰也留块。”
竹筐沿上,那片草莓芽正迎着光舒展叶片,沾着的露水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钻。苏清圆忽然觉得,这竹筐装过草莓、野枣、野葱,以后还会装更多东西——装得下晨光,装得下暖意,也装得下日子里细碎的甜。
灰灰叼过草莓,尾巴摇得像小旗子,忽然叼着果子往竹筐钻,爪子扒着筐沿翻找,竟拖出颗皱巴巴的野枣——正是去年埋在筐底的那颗,表皮虽干硬,却在筐角捂出了道细缝,露出里面饱满的果仁。
“这小家伙,竟还记得藏果子。”林薇薇笑着指了指灰灰,它正蹲在筐里,把野枣往草莓堆里埋,鼻尖拱得沾了层草莓绒毛。
陈默已经在灶房支起了平底锅,野葱切碎了拌在面糊里,香气顺着窗缝飘出来。苏清圆往竹筐里垫了张粗布,把红透的草莓摆成小堆,青果则放在筐边晒着太阳。灰灰忽然从筐底叼出片干枯的野枣叶,往她手心里放,叶尖还沾着点去年的枣泥。
“这是给我的谢礼?”苏清圆指尖碰了碰灰灰的鼻尖,它立刻顺势蹭了蹭她的掌心,喉咙里的呼噜声震得竹筐都轻轻发颤。这时陈默探出头喊:“面糊调好了,清圆带灰灰和薇薇来尝第一锅饼!”
竹筐里的草莓晒得暖烘烘的,野枣芽在筐角探着脑袋,远处的炊烟混着饼香漫过来,灰灰叼着草莓往灶房跑,尾巴扫过竹筐,带起的风里,都是甜丝丝的暖意。
灶房的铁锅滋滋响着,野葱面糊一倒下去就鼓起金黄的边,陈默用铲子轻轻一翻,饼香混着葱香扑了满脸。苏清圆抱着灰灰和林薇薇刚进门,就被这股热乎气裹住,灰灰立刻从她怀里挣下来,叼着草莓往锅边凑,尾巴扫过灶台,带得旁边的油罐都晃了晃。
“慢点,刚出锅烫得很。”阿杰笑着铲起一块饼,用盘子托着递过来,“先晾晾,给灰灰也留了小块,拌了草莓碎。”
苏清圆和林薇薇接过饼,指尖触到粗粝的盘沿,忽然注意到灶台角落摆着个旧陶罐,里面插着束风干的野菊花——还是去年灰灰从后山叼回来的,花瓣虽褪成了浅黄,梗子却挺得笔直。她伸手碰了碰花瓣,灰灰忽然用鼻尖蹭她的手背,把嘴里的草莓往她掌心塞,野枣叶还别在它耳后,沾着的枣泥蹭了她一手。
“这是又带礼物来了?”苏清圆笑着捏了捏灰灰的耳朵,忽然发现那片野枣叶背面,竟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个小太阳,想来是去年埋枣子时,哪个孩子随手画的。
陈默把拌了草莓碎的饼放在碟子里推过来:“灰灰好像格外喜欢你,去年藏野枣,今年带草莓,眼里就盯着你手里的筐。”他说着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跳了跳,映得墙上的影子都晃了晃。
灰灰叼起小饼,却没立刻吃,而是蹲在苏清圆脚边,用尾巴圈住她的脚踝,喉咙里的呼噜声比刚才更响了。苏清圆低头看它,见它耳朵后那片野枣叶被风吹得轻轻颤,忽然想起去年灰灰埋野枣时,也是这样把她的衣角缠在爪子上,像怕她走似的。
“吃吧,”她用指尖掰了点饼递过去,“吃完带你去看筐里的草莓,晒得差不多甜了。”
灰灰叼过饼块,忽然纵身跳进竹筐,在草莓堆里刨了个小坑,把剩下的半颗草莓埋进去,又叼来那片野枣叶盖在上面,动作和去年埋野枣时一模一样。苏清圆看着它认真的小模样,忽然觉得,这竹筐装的哪里是果子,分明是日子里攒下的、带着温度的念想。
灶房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灰灰抖落的草莓绒毛上,像撒了把金粉。陈默的饼在锅里继续滋滋作响,野葱的香气混着草莓的甜,漫过竹筐,漫过灶台,漫过灰灰圈住她脚踝的尾巴尖,把这寻常的午后,烘得暖融融的。
灰埋好草莓,忽然抬起头,耳朵抖了抖,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叼起那片野枣叶就往院外跑。苏清圆愣了一下,跟着追出去,就见灰灰蹲在篱笆边,对着墙外摇尾巴——是隔壁的老婆婆挎着竹篮来了,篮里装着刚蒸的槐花糕,热气腾腾的,裹着清甜的香气。
“清圆丫头,薇薇丫头,阿默,快尝尝老婆子新做的糕。”老婆婆笑着把篮子递过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看灰灰在这儿扒拉半天,就知道准是闻着香味了。”
灰灰叼着野枣叶凑过去,用鼻尖拱了拱竹篮,老婆婆笑着捏了块糕放在它面前:“给你留的,小机灵鬼。”
苏清圆接过篮子,见里面还垫着层槐树叶,翠绿的叶子衬着雪白的糕,看着就清爽。她掰了块递给陈默和林薇薇,自己也拿了一块,槐花的甜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暖得人心里发酥。
“前儿见你家竹筐里晒着草莓,”老婆婆坐在院门槛上,看着灰灰小口啃糕,“是想做草莓酱吧?我那地窖里还有去年的冰糖,拿去用,不要钱。”
“那怎么好意思……”苏清圆刚要推辞,就被老婆婆打断:“客气啥?去年你给我送的野枣酱,我还没谢你呢。”
陈默和林薇薇在旁边接话:“婆婆,我们下午就去摘草莓,摘多了给您送一筐过去。”
“不用不用,”老婆婆摆摆手,“你们留着做酱,我这把老骨头,吃不了那么酸的。倒是灰灰,上次见它叼着野枣叶跑,我就知道这小家伙记事儿,果然今年又藏起好东西了。”
灰灰像是听懂了,叼着没吃完的糕,往苏清圆脚边蹭了蹭,野枣叶从耳朵后掉下来,正好落在她鞋边。苏清圆捡起来,见那小太阳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圆圈,像是灰灰用爪子蹭出来的痕迹,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的——这小家伙,是把去年的念想,都藏在这片叶子里了啊。
午后的阳光越发明媚,陈默搬了张竹桌放在院里,苏清圆和林薇薇把晒好的草莓倒在竹匾里,颗颗红得发亮,沾着的细绒毛在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灰灰蹲在竹匾边,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颗,又赶紧按回去,像在看守宝藏。
“过来帮我洗草莓。”苏清圆冲陈默喊,手里的木盆已经接满了井水。
陈默笑着跑过来,袖子一卷就伸手去捞草莓,冰凉的井水溅在胳膊上,凉丝丝的舒服。灰灰也跟着凑过来,爪子伸进水里搅了搅,溅起的水珠落在苏清圆手背上,凉得她一缩手,正好撞进陈默怀里。
“小心点。”陈默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这草莓可金贵着呢,摔了灰灰要跟你急。”
灰灰果然“汪”了一声,叼着颗草莓往苏清圆怀里跳,把水珠蹭了她满身。苏清圆笑着推开它,却把那颗草莓接过来,擦干净塞进嘴里,甜汁瞬间在舌尖爆开——这味道,比去年的野枣更鲜,比刚出炉的槐花糕更润,带着阳光的暖,也带着灰灰圈在脚踝的那份黏人。
竹匾里的草莓渐渐堆成了小山,苏清圆忽然想起老婆婆的话,转身往地窖跑:“我去拿冰糖!”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脚边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灰灰,拿起颗最大的草莓,在衣襟上擦了擦,咬了一大口,甜津津的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风里飘来槐花香,混着草莓的甜,还有灶房里隐约传来的饼香,把这寻常的日子,酿得像罐蜜,稠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