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染缸里的旧影
系统提示音在染坊的晨光里响起时,带着点靛蓝水的清冽气:【今日签到点:东墙角的老染缸】。
苏清圆走到那口半埋在土里的染缸前,缸口积着层薄灰,边缘的青苔像给缸沿镶了圈绿边。她记得张师傅说过,这缸比他的年纪还大,民国时就立在这儿,染过红绸子,也染过蓝粗布,缸底的木纹里藏着大半个世纪的色。
指尖刚触到缸壁,光屏便漾开一圈蓝晕:【签到成功,获得“缸底沉墨”——取百年染缸沉淀的色渣,可调制“永不褪色的黑”】。一小捧深褐色的粉末凭空落在掌心,捻起来细滑如缎,带着点潮湿的土腥气。
“这是什么?”林薇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手腕上的银镯在晨光里晃,荷叶纹的蓝像浸了水,“闻着有点像老墨。”
“缸底沉墨,”苏清圆把粉末倒进瓷碟,“张师傅的笔记里提过,能染出最牢的黑,当年给戏班染过靠旗,洗几十遍都不掉色。”
陈默扛着块新裁的白布走进来,听见这话便停下脚步:“正好,李婶让染批孝布,普通的黑总泛灰,用这个试试?”他把布往缸边一搭,布角垂进缸里,沾起的灰在水面晕开,像幅淡淡的水墨画。
苏清圆往缸里添了些清水,又撒进两把靛蓝粉,沉墨遇水便化开,在缸底织出片深不见底的黑,却透着点蓝的底子。“老辈人说‘黑里藏蓝,才是真黑’,”她用长杆搅着水,“就像人心底藏着暖意,才活得实在。”
林薇薇蹲在缸边看,忽然指着缸壁的木纹惊呼:“你看这纹路!像不像片荷叶?”果然见一圈圈水波纹绕着块凸起的木结,真像片浮在水面的荷叶,边缘还沾着点洗不掉的暗红——许是当年染红绸子时留下的。
系统光屏突然泛起涟漪,缸里的黑水竟慢慢变得透明,映出幅虚影: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染坊里,个穿蓝布衫的年轻姑娘正蹲在这口缸前,手里攥着块红绸,指尖沾着的红在缸沿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花。
“是张师傅的母亲!”林薇薇指着虚影里的姑娘,“我在老相册里见过她,梳着两条大辫子!”
虚影里的姑娘忽然转头,对着苏清圆的方向笑了笑,手里的红绸往缸里一浸,黑水瞬间泛起层胭脂色。苏清圆忽然想起张师傅说的“这缸认人,真心待它的,能看见过去的影子”,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
“水该热了。”陈默往灶里添了柴,火光映在他脸上,“沉墨得用温水化开才匀。”
苏清圆收回目光,把白布放进染缸,指尖刚碰到水,就觉出不同——这水比普通的染缸水更沉,像握着块冰凉的墨。她想起系统刚弹出的提示:【缸底沉墨含百年色魂,可唤醒器物的前世记忆】。
林薇薇忽然指着银镯:“它在发光!”只见镯子上的荷叶纹竟泛着层淡淡的红,像虚影里的红绸渗了进来,“是不是刚才那姑娘的影子附在上面了?”
“是色魂在认亲呢。”苏清圆笑着搅了搅缸里的布,“老物件都这样,遇着投缘的,就把过去的故事抖落点出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孝布终于染好。捞出来一看,黑得发乌,却在阳光下透着点蓝的底,像深夜的天空,沉静又扎实。林薇薇摸了摸布面:“这黑看着就暖和,不像普通的黑那么冷。”
系统光屏在这时暗下去,最后一行字浮在缸沿:【所谓时光,不过是旧影在新日子里,悄悄打了个招呼】。
苏清圆把沉墨的瓷碟收好,缸里的黑水渐渐恢复了浑浊,刚才的虚影早已不见,只留缸底的木纹在水里轻轻晃,像片永远浮着的荷叶。她忽然觉得,这每日的签到,签的哪里是地点,分明是在和过去的时光打招呼——你好啊,那些曾在这儿染布的人;你好啊,那些藏在色里的故事。
风从染坊的窗钻进来,吹得晾着的黑布哗哗响,像在应和缸底的旧影。
苏清圆正将染好的孝布往竹竿上挂,忽听缸里“咕嘟”响了一声,像有气泡破在水底。她回头看时,那口老染缸的水面竟泛起细碎的波纹,一圈圈往外荡,把刚才沉墨化开的黑晕出了层层叠叠的圈,倒像幅水墨淡彩的画。
“这缸咋还自己动了?”林薇薇凑过来,银镯上的红韵还没褪,映得缸水都带了点胭脂色,“难道张师傅的母亲还没走?”
陈默刚把最后一盆温水倒进染缸,闻言动作一顿,往缸里瞥了眼:“老物件都这样,认生也认熟。刚才用了沉墨,许是它觉得亲切。”他说着,从墙角拖过张矮凳坐下,看着苏清圆晾布的背影,手里转着根竹制搅棒,“这布染得是好,比机器染的有筋骨。”
苏清圆忽然发现,刚才虚影里姑娘画在缸沿的那朵红花印,竟在水波里慢慢浮了起来——不是真的花,而是缸壁木纹浸了沉墨后显露出的暗红,像被岁月藏了几十年,终于肯露面了。她伸手摸了摸那花瓣的纹路,指尖沾到点微黏的水,凑近闻闻,竟有股淡淡的胭脂香,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是红绸子被阳光晒过的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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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你看。”苏清圆指着那朵木纹花,“它显出来了。”
陈默起身走过去,粗糙的指腹抚过缸沿,忽然低笑一声:“张师傅说他娘当年最爱在缸沿画花,染完红绸子就画一朵,说是给缸留个念想。没想到这缸真记住了。”
林薇薇忽然“呀”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银镯:“红没了!”果然见荷叶纹上的淡红已褪去,只余清透的蓝,“是色魂走了吗?”
“不是走了,”苏清圆摇摇头,看着缸里渐渐平复的水面,“是留下了。”她想起系统光屏最后那句话,忽然明白——那些旧影从不是来“拜访”的,而是来“托付”的。托付给这口老缸,托付给后来用这缸染布的人,让那些藏在色里的故事,能跟着新的颜色继续活下去。
正说着,张师傅背着个旧木箱走进染坊,看见竹竿上晾着的孝布,眼睛一亮:“好黑!是用缸底沉墨染的吧?”他放下木箱,从里面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竟是块褪色的红绸帕,“当年我娘给戏班染靠旗时,特意留了块边角料,说要给能让老缸显影的人。”
红绸帕上绣着朵并蒂莲,边角都磨毛了,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艳色。张师傅把帕子递给苏清圆:“丫头,这帕子归你了。老缸认你,这色魂的念想,也该交你手里了。”
苏清圆接过帕子,指尖触到那温润的绸面,忽然觉得掌心一热,系统光屏再次亮起,却是一行古朴的小字:【传承启,色魂归,老缸新染,故事不休】。
风又起,吹得孝布猎猎作响,老染缸的水面波光粼粼,缸沿那朵木纹花在水光里轻轻晃动,像在点头应和。苏清圆望着那口缸,忽然懂得——所谓传承,从不是把旧物锁进箱子,而是让它们在新的日子里,继续呼吸,继续见证,继续和每一个用心待它们的人,悄悄说句“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