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清闲午后。
没有警笛嘶鸣,没有案卷堆积如山,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雷大炮翘著二郎腿,坐在办公桌上,手里夹着半截没点的烟。
他唾沫横飞,正对着几个新来的实习警员吹牛。
“想当年,抓那个王富贵的时候,那场面,啧啧。”
雷大炮挥舞著粗壮的胳膊,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那老小子躲在密室里,手里还攥著个遥控器,说是要炸楼。”
“你们猜怎么著?”
几个实习警员瞪大了眼睛,配合地问:“怎么著?”
“我当时那是眼疾手快,一个饿虎扑食!”
雷大炮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直接把他按在桌子上,那遥控器都被我捏碎了!”
角落里,徐璟知捧著保温杯,轻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几粒枸杞。
他喝了一口热水,没拆穿自家师父。
当时明明是王富贵自己吓瘫了,雷大炮冲进去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个狗吃屎。
办公室另一头。
法医林默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剪。
他正对着窗台上的一盆发财树,进行着一场精密的“手术”。
“枯叶坏死,切除。”
“枝干营养不良,截肢。”
林默面无表情,剪刀落下,一片枯黄的叶子精准地掉进垃圾桶。
那动作,跟他在解剖台上划开死者胸腔时一模一样。
几个路过的女警员看到这一幕,原本想打招呼,硬是被他那股阴冷的气场逼退了回去。
“行了老雷,别吹了。”
徐璟知放下保温杯,指了指门口。
“再吹,牛皮都要把天花板顶穿了。”
雷大炮嘿嘿一笑,从桌上跳下来。
“你小子,不懂尊师重道。”
就在这时,门卫室的老张推门走了进来。
老张是个退休返聘的老民警,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信件和报纸。
“大炮,你们队的信。”
老张把那一摞东西往雷大炮桌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谢了啊张叔!”
雷大炮随手扒拉了一下那堆信件。
大多是些订阅的报刊,还有几封看起来像是公函的信件。
徐璟知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堆杂乱的纸张。
突然。
他的视线定格在信堆最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压着一个暗黄色的信封。
信封的颜色很旧,像是那种在仓库里放了十几年的牛皮纸。
上面没有收件人的姓名,也没有寄件人的地址。
只有一张邮票。
一张贴反了的,面值80分的普通邮票。
徐璟知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身体微微前倾。
【洞察之眼】,开启。
【中级鉴定术】,开启。
一行行数据在他眼前快速跳动。
【物品:老式牛皮纸信封】
【纸张状态:纤维结构异常,表面有微量结晶体析出。】
【痕迹分析:无邮戳,无人为书写痕迹,封口处胶水痕迹陈旧,但边缘有二次粘合迹象。】
不对劲。
徐璟知眯起眼睛。
这信封的纸张表面,有一种很不自然的“毛躁”感。
就像是这张纸曾经被某种液体彻底浸泡过,然后又在阴凉处自然风干。
纸张的纤维因为吸水膨胀后再收缩,变得有些扭曲。
“哎,这封信有点意思啊。”
雷大炮也注意到了那个信封。
他伸手把上面的报纸拨开,露出了那个暗黄色的信封全貌。
“没名字,没地址,邮票还贴倒了。”
雷大炮乐了,转头看向徐璟知。
“小徐,这该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给你写的情书吧?”
“这年头还用这种老信封,挺复古啊。”
他说著,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就要去拿那个信封。
徐璟知的鼻子,突然动了一下。
【嗅觉强化】,开启。
【化学物质微观解析】,被动触发。
空气中,除了雷大炮身上的烟草味、林默那边的消毒水味,以及老张留下的灰尘味之外。
一股极淡、极细微的味道,钻进了徐璟知的鼻腔。
那是一种混合了苦杏仁的辛辣,以及烂苹果发酵后的酸甜气息。
这味道很轻,轻到如果不是刻意去闻,根本无法察觉。
但在徐璟知的脑海里,这股味道瞬间被拆解成了无数个化学分子式。
氢氰酸。
高浓度氰化物溶液挥发后的残留气味。
徐璟知的瞳孔猛地收缩。
就在雷大炮的手指距离那个信封不到五厘米的时候。
“别动!”
一声暴喝,在办公室里炸响。
徐璟知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雷大炮被吓了一跳,手哆嗦了一下,悬在半空,硬是没敢往下落。
正在剪叶子的林默手一抖,一剪刀把发财树的一根好枝条给剪断了。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愕地看着徐璟知。
徐璟知没有解释。
他几步冲到雷大炮面前,一把抓住雷大炮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后狠狠一拽。
“所有人,退后!”
“离开这张桌子五米远!”
徐璟知的语速极快,语气严肃得吓人。
雷大炮被拽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后面的柜子。
“小徐,你发什么疯?不就是封信吗?”
雷大炮一脸懵逼,但看到徐璟知那张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脸,他心里的火气瞬间灭了。
他太了解这个徒弟了。
平时懒散得像只猫,一旦露出这种表情,那就是要出大事。
“林法医!”
徐璟知头也没回,死死盯着桌上那个信封。
“把你的勘查箱拿过来!”
“要防毒面具,双层丁腈手套,还有长镊子!”
林默反应极快。
他扔下剪刀,拎起脚边的银色勘查箱,大步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
林默一边开箱子,一边问。
“氰化物。”
徐璟知吐出三个字。
林默拿手套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信封,又看了看徐璟知。
没有任何废话,他迅速从箱子里掏出两套防护装备。
一套扔给徐璟知,一套自己熟练地穿戴起来。
“氰化物?”
雷大炮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刚才要是摸上去
“老张呢?”
徐璟知戴好防毒面具,声音透过过滤罐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刚走,估计还在走廊。”
雷大炮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
徐璟知喝住他。
“别用手碰他,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叫救护车,带解毒剂。”
“让他把手举起来,别碰任何东西,尤其是口鼻和眼睛!”
雷大炮点点头,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其他警员,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全副武装的徐璟知和林默,意识到这绝不是演习。
徐璟知走到桌前。
他戴着双层手套,手里拿着一把长镊子。
灯光下,那个暗黄色的信封,显得格外诡异。
倒贴的邮票,像是一只嘲弄的眼睛。
在邮票收藏界,倒贴邮票有时候代表着错版,价值连城。
但在某些地下世界,或者古老的黑帮暗语里。
倒贴邮票,意味着——“大难临头”。
或者是,“来自地狱的问候”。
徐璟知屏住呼吸。
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住信封的一个边角。
【化学物质微观解析】再次确认。
信封表面的纸张纤维里,吸附着大量干燥后的氰化钾粉末。
这种粉末极细,肉眼几乎看不见。
一旦手指接触,再触碰口鼻,或者手上有汗液导致粉末溶解渗入皮肤。
致死量,只需要几毫克。
这是一封真正的“死亡信件”。
“接触性毒剂。”
林默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物证袋,声音冷冽。
“这手法,够狠的。”
“只要拆信的人手上有汗,或者习惯性地舔一下手指翻页,必死无疑。”
徐璟知没有说话。
他稳稳地夹起信封,将其放入林默撑开的物证袋中。
“滋拉——”
密封条拉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直到这一刻,徐璟知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透过防毒面具的护目镜,看着袋子里的信封。
“去化验室。”
“我要知道这上面除了氰化物,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