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旭萌抱着抱枕,身体不由自主地歪倒在沙发里,眼皮越来越沉,陷入了不安稳的浅眠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中,叶旭萌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仿佛飘浮了起来。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乌木沉香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的温热体温包裹了他。
这温度驱散了沙发带来的凉意,也惊扰了他本就浅薄的睡梦。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晰。
昏暗中,沈萦洲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他正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打横抱起,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耗尽了所有力气。
那双总是深邃淡漠的眸子,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在眼白上。
更让叶旭萌心脏骤然一缩的是,沈萦洲的眼皮有些微微的红肿。
那痕迹很淡,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但叶旭萌离得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微妙的肿胀轮廓。
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劈中叶旭萌混沌的大脑!
沈萦洲哭过?
那个霸道、强势、仿佛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哭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沉的担忧瞬间攫住了叶旭萌。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无数个问题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
你去哪了?
发生什么事了?
谁的电话?
为什么关机?
你的眼睛怎么了?
可是,话到嘴边,叶旭萌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说过,希望沈萦洲信任他。
如果他是想告诉自己,那么不用问,他也会说。
但要是他不想说自己再怎么追问,除了徒增他的烦躁,又能得到什么呢?
或许得到的只是更伤人的谎言或敷衍。
他不能问。
至少现在不能。
叶旭萌重新闭上了眼睛,任由沈萦洲将他抱进卧室,轻轻地放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身下是属于沈萦洲的熟悉气息,此刻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心。
沈萦洲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细致地盖在叶旭萌身上。
他甚至伸出手,似乎想拂开叶旭萌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但指尖在即将触及时,又微微一顿,终究是无声地收了回去。
叶旭萌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脸上,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目光。
他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平稳的睡颜。
几秒后,那道目光移开了。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走向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
很快,里面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水流声。
叶旭萌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水声持续了没多久就停了。
门被拉开,沈萦洲走了出来,换上了家居服,头发还带着湿气。
但他并没有上床睡觉,甚至没有多看床上似乎“睡着”的叶旭萌一眼,而是直接拉开落地窗的玻璃门,走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一股夜里的寒气瞬间涌入温暖的卧室,激得叶旭萌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沈萦洲的身影融入了露台浓重的夜色里。
黑暗中,一点猩红的火光倏然亮起,在空气中明明灭灭,勾勒出他孤寂而深沉的背影轮廓。
烟草的气息,顺着夜风,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
叶旭萌悄悄睁开了眼睛。
那身影在浓重的夜色和淡淡的烟雾中,显得格外心事重重。
他微微仰着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那沉默的姿态里,像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压抑。
叶旭萌的手,在温暖的被子里,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被角,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露台上,那一点猩红在沈萦洲修长的指间明明灭灭,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深夜被无限放大。
夜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固的沉重和疲惫,也吹不散卧室里叶旭萌心头那越来越浓的阴霾与不安。
一根烟尚未燃尽。
刺耳的手机震动声,突兀的响起,刺破了露台的死寂。
沈萦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接听,而是下意识地回头,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熟的身影。
怕吵醒叶旭萌。
沈萦洲用最快也最轻的动作,轻轻地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叶旭萌的心像是被那只关门的手狠狠攥了一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呛得他眼眶发胀。
是谁?
是谁的电话,需要他这样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
唐宁吗?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寒意。
露台外,那模糊的低语声断断续续传来,隔着玻璃,只剩下压抑得无法辨别的音节。
叶旭萌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却只捕捉到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通话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几十秒。
玻璃门再次被拉开,更深的寒气涌了进来。
沈萦洲的脚步很沉,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一步步走向床边。
叶旭萌能感觉到他的靠近,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和复杂情绪的目光。
那目光停留了两秒,仿佛在确认他是否真的熟睡。
然后,脚步声没有停留,径直转向了衣帽间。
叶旭萌的心猛地一沉。
他再也忍不住,等到沈萦洲的身影没入衣帽间,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时,他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卧室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睡眠灯,光线模糊。
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凌晨01:47。
这么晚了他还要出去?
衣帽间里传来皮带扣的轻微碰撞声,然后是皮鞋踩在地毯上特有的闷响。
沈萦洲再次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上了一件看起来就很挺括的深色衬衫和西装裤,外面随意搭着一件薄款风衣。
头发似乎随手整理过,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股沉重压抑的气息,却比刚才更加明显。
他甚至没有再看床的方向一眼,径直走到门口,手握上了门把。
开门,走出去,再将门带上。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很克制,仿佛真的生怕惊扰了床上“熟睡”的人。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