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把手电打亮的一点。”
光束聚焦在那本发黄的作业本上。
“这字迹,是那个杨院长的。”
陈宇凑在旁边,只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他的字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和刚才那份心理评估报告上的签名笔锋一致,特别是那个“杨”字。”
“别管字迹了。”
王振国的手指有些粗糙,指尖按在第一行的名字上。
“念。”
老赵吞了口唾沫,继续读道。
“2016年3月12日,刘二狗,抓捕费,1000元。”
“2016年3月15日,张大妈,线索费,200元。”
“2016年4月1日,王瘸子,协助运送物资,500元。”
“2016年5月……”
老赵念不下去了。
“队长,这后面……全是这种帐目。”
“密密麻麻,记了小半本!”
“全是人名,后面跟着金额和事由。”
“这哪是帐本?这他妈分明是……”
“生死簿啊。”
一直没说话的法医刘刀突然插嘴。
刘刀往前走了一步,指着那个“刘二狗”的名字。
“我记得这人。”
刘刀的声音被气得发颤。
“当初专案组进驻裕章书院调查取证的时候,我也去了。”
“我们在村里走访。”
“这个刘二狗,当时正蹲在村口卖自家种的柑橘。”
“他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地说杨院长是个大善人,是再世活佛,帮他们村解决了好多留守儿童的教育问题。”
“他还说,书院里的孩子都是因为不听话才送进去的,打一打就好了,那是为了孩子好。”
刘刀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那个张大妈。”
“她给我们专案组煮了鸡蛋,说经常听到书院里有读书声,从来没听过惨叫。”
“呵。”
刘刀冷笑了一声。
“原来不是没听见。”
“是那200块钱,把耳朵给堵上了。”
“呵呵,这哪是把耳朵给堵上了!这简直就是把良心都给堵没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见惯了生死和罪恶的刑警。
他们见过变态杀人狂,见过为了钱弑父杀母的畜生。
但这种……
一整个村子,几百户人家,像吸血鬼一样趴在一所这种学校身上吸血。
把那些试图逃跑、试图求救的孩子,当成行走的财富。
这种恶让人脊背发凉。
“怪不得。”
陈宇咬着牙。
“怪不得当年的卷宗里,所有周边村民的口供都出奇的一致,没有任何人说书院有问题。”
“怪不得那几个跑出来的孩子,最后都在离书院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就被抓了回去。”
“这根本不是一所孤岛一样的学校。”
“这是一个创建在全村利益链上的集中营。”
“只要那些孩子还在惨叫,这帮村民就有外快赚。”
王振国没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帐本,翻页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微微颤斗。
“哗啦——”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老宋。”
王振国突然喊了一声。
“在。”
犯罪心理学顾问宋教授立刻应声。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怎么解释这种现象?”
宋教授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些名字。
“法不责众。”
“以及……责任分散效应。”
“当作恶的人足够多,每个人分摊到的罪恶感就会无限趋近于零。”
“在他们眼里,这不叫帮凶。”
“这叫创收,这叫为了生活。”
“甚至,他们会自我催眠,认为自己是在帮家长管教坏孩子,是在行善积德。”
“这就是人性里最烂的那一部分。”
“这就是杨勇的高明之处!”
“一旦有了利益捆绑,良心这东西,确实是可以按斤卖的。”
王振国“啪”地一声合上帐本的一半。
“好一个按斤卖。”
“我看他们不仅卖了良心,连人皮都扒了!”
“接着翻。”
王振国的声音越来越冷。
“这只是针对村民的小钱。”
“能让杨勇在这个地方盘踞十年不倒,光靠这群村民可不够。”
“一定还有别的。”
老赵点了点头,手指继续往后翻。
“后面这部分,金额变大了。”
“2017年1月,夜巡补助,3000元。”
“2017年3月,特殊贡献,5000元。”
“收款人没写名字,只有代号。”
“a1,b3,c2……”
“看这个频率,象是给内部内核人员发的奖金。”
陈宇凑近看了看。
“这种不清不楚的帐目,通常都是用来处理脏事的。”
“比如……某个孩子被打断了腿,需要人偷偷送去外地小诊所处理。”
“或者……某个家长来闹事,需要人去摆平。”
“这些代号,应该就是刘教官、王医生那帮内核打手。”
王振国冷哼一声。
“这帮人,跑不掉。”
“这帐本只要带出去,鉴定科做个笔迹鉴定,再结合资金流向去查银行流水,一查一个准。”
“杨勇以为自己记的是流水帐。”
“其实是给自己挖的坟。”
就在这时。
一直盯着帐本末尾的老赵,手指突然一顿。
“队……队长。”
老赵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悚感。
“怎么了?”
王振国皱眉,“见鬼了?”
“不是鬼。”
老赵咽了口唾沫,手指颤斗着指向帐本的最后一页,那是2024年8月的记录。
也就是张文死去的那个月。
“你……你看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