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珊看着他那略显仓促的背影，抿嘴偷笑。
不过一会儿，程轻舟就端着两个盛得冒尖的白米饭碗进来了，随后又端进来一个沉甸甸的陶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白菜粉条炖猪肉。
浓郁的香气瞬间霸占了整个房间，带着猪肉特有的荤油香和粉条吸饱汤汁后的软糯气息。
“咕咚。”
苏彤珊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盆菜，尤其是里面颤巍巍、油亮亮的五花肉片。
说实话，这估计是程大少爷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下厨吧？
她可是瞧见了，刚才在厨房，他对着盐罐子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舀一点放进锅里后，尝尝，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又舀一点……如此反复了三次，才收手。
苏彤珊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率先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吹了吹热气，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一咬，丰腴的肉汁便在口中爆开，白菜也炖得恰到好处，清甜中带着肉香。
苏彤珊此时满足的想：“唔！真香！”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看来那几个男人里头，还是程轻舟更靠谱些。”
她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的人影，有擅长做精致点心的，有会煲靓汤的，但似乎都没有程轻舟这般，带着一种笨拙却又极致的细心。
“好吃吗？” 程轻舟在她对面坐下，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好吃！特别香！” 苏彤珊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用力点头，腮帮子还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程轻舟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一瞬。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拿起筷子吃饭。
他吃得很快，却不忘时刻关注着苏彤珊的碗。
见她碗里的米饭下去小半，他便极其自然地伸出筷子，从盆里精准地夹起几片肉和一堆粉条，不由分说地放进她碗里，堆成一个小山尖。
苏彤珊正埋头苦干，看到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肉，抬头看他。
程轻舟却连眼皮都没抬，依旧板着一张冷脸，好像刚才那个夹菜的人不是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多吃点。”
过了一会儿，见她光顾着吃肉，他又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到她碗边：“菜也要吃。”
全程，他都顶着一张“莫挨老子”的冷峻面孔，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又精准，不断地将盆里最好的部分。
瘦多肥少的肉片、最长最入味的粉条、最嫩的白菜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苏彤珊的碗里。
他自己倒是吃得很快，扒拉几口饭，就着些边角料的菜叶和汤汁。
苏彤珊看着碗里的菜，又看看对面那张冷冰冰的俊脸，心里疯狂吐槽：“程轻舟你个闷骚！关心人就关心人嘛，非要摆出一副债主脸！好像给我夹菜是多不情愿似的！哼！”
吐槽归吐槽，她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故意用脚尖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
程轻舟吃饭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苏彤珊立刻扬起一个极其甜美、带着点小谄媚的笑容，声音软糯：“轻舟哥哥，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这赤裸裸的“舔狗”言论，让程轻舟的耳根又有点发热。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吃饭，别说话。”
程轻舟无语的思索：“这丫头，真是变了……越来越会撩拨人了。”
一顿饭就在这种“一个冷脸投喂，一个甜笑接受”的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苏彤珊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十分有眼力见地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表现一下自己的贤惠。
“我来洗碗吧！”她主动请缨。
程轻舟却比她动作更快，一把将碗筷摞起来，端在手里，避开她伸过来的手。
他之前看到炕上那只完成了一半的蓝色裤衩，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不用你洗。你……再去把另一个裤衩子，给我缝好了吧。”
说完，他端着碗筷，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东屋，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仓促和不好意思。
苏彤珊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噗！”地一声笑得弯下了腰，差点没倒在炕上。
苏彤珊认命地拿起针线和剩下的布料，重新坐回温暖的炕头。
阳光正好，透过窗纸，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温柔而专注。
外面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程轻舟在笨拙地刷碗。
里面，苏彤珊飞针走线，为她的男人缝制着贴身的衣物。
夜幕降临，土炕烧得暖烘烘的。
在油灯昏黄柔和的光线下，苏彤珊终于将程轻舟的另一条裤衩也缝制完成了。
她仔细地收好最后一针，打了个结，用牙齿咬断线头，将那件崭新的、柔软的蓝色裤衩叠放好。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她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第二天清晨，程轻舟起床后，习惯性地想找块布擦擦桌子上的浮尘。
一抬眼，就看见苏彤珊正拿着一条眼熟的、布满破洞的“布”，动作自然地在桌面上来回擦拭。
“那……那不是他昨天刚换下来、打算当抹布的旧裤衩吗？”
虽然已经“退役”，但以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尤其还是被苏彤珊拿在手里“物尽其用”，程轻舟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下直冲头顶，冷峻的脸庞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他几乎是僵在了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苏彤珊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看到他这副窘迫得快要冒烟的样子。
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想笑，但又怕他恼羞成怒，赶紧把手底下的抹布放下。
程轻舟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最终，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还是悄悄扬了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用力地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走出了堂屋，去院子里吹冷风了。
苏彤珊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小院里回荡。
转眼，便到了 1971年的春节。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虽然身处偏僻的小乡村，远离了海城和京都的繁华与纷扰，但这个小院却被两人用心营造出了浓浓的年味。
窗户上贴上了苏彤珊剪的窗花，门上贴了程轻舟写的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