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吉赛尔和玛蒂尔达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个男人收拾餐桌的细微声响。他们默契地将碗碟归类,擦净桌面,动作利落而高效。
当莱恩将最后几个碗小心地放入洗碗机槽内时,一直沉默的约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莱恩,声音低沉而平静地开口: “莱恩…”
莱恩没有回头,一边调整着碗碟的位置,一边仿佛知道约翰要说什么,接口道:“不要有弱点,我知道的。”他关上洗碗机的门,直起身,转向约翰,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混合着感慨和坚定的神色,“但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不是吗?她们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
约翰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惯常深邃难懂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对兄弟的告诫。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吐出两个词: “谨慎。清醒。”
“当然。”莱恩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郑重。
得到这个回答,约翰似乎便完成了今晚的“任务”。他不再多言,只是抬手轻轻拍了下莱恩的手臂,随即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了别墅,返回不远处他自己的住所。
莱恩目送着他离去,直到大门轻轻合拢,才低声失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这家伙…还是太正派了呀。”
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对这位兄弟那近乎刻板的坚持和纯粹的保护欲的深切了解与一丝无奈的笑意。偌大的客厅里,此刻只剩下他一人,以及楼上房间里,那两份已然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温暖。
短暂的悠闲时光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
“放松手腕,感受节奏,不要对抗它。” 就在这时,一阵老旧却刺耳的短信提示音,突兀地打破了射击节奏的间隙。声音来自莱恩放在旁边工具架上的那只老式手机——一部专门用于特定联络、几乎被时代淘汰的玩意。
莱恩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屈指可数,而信息通常意味着麻烦。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触感熟悉。他按亮屏幕,一条没有任何署名、来自加密通道的信息简洁地显示在那里。内容更简洁,是一道冰冷的悬赏令:
目标:“十字架”(克洛斯) 赏金:800万美金
没有更多细节,没有目标照片,只有这个在特定圈子里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和一个足以让任何顶尖动心也足以引发腥风血雨的天文数字。
莱恩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片刻,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远处的玛蒂尔达打空了弹匣,正兴奋地回头想寻求他的评价,吉赛尔也暂停了指导,沉默地看向他。
莱恩拇指一动,按熄了屏幕,将老旧的手机揣回兜里。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对着玛蒂尔达的方向,露出了一个与平时无异的温和笑容:
“不错,稳定性有进步。换弹匣,继续。”
走向前给了吉赛尔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后,莱恩独自出门。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来到了仅隔着一片精心修剪的草坪的约翰·威克别墅。
别墅的大门虚掩着,并未上锁,仿佛主人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莱恩直接推门而入,看到约翰正坐在客厅那张线条简洁的沙发上,擦拭着一把定制手枪的零件,头也没抬。
莱恩走到他对面坐下,没有寒暄,而是看向约翰拿出那部老旧手机,上面显示的也是那条简短的悬赏令。 “哦?”莱恩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公开悬赏。”
约翰停下手上的动作,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与性质: “yeah”
莱恩收起手机,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字架’……这位前辈,看来惹上了不小的麻烦。”他顿了顿,看向约翰,“我记得,你和他……没有交集,对吧?”
约翰再次点头,语气肯定:“no”
得到这个回答,莱恩似乎放心了些。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语气变得随意却带着目的性:“载我一程?” 约翰抬眼看他,用眼神发出询问。
莱恩嘴角勾起一丝看不出笑意的弧度:“去大陆酒店看看。八百万美金挂在外面,总该有人知道点风声。”他想去那个消息集散地探探底,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约翰没有片刻犹豫,将擦拭好的零件迅速组装回原状,“咔嚓”一声套筒复位,利落地将枪插回腰间枪套,然后抓起放在玄关桌上的车钥匙,率先朝门外走去。
前台后,卡戎如同一个精准的钟摆零件,永远站在他应在的位置。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鼻梁上架着眼镜,看到来人,脸上露出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许久不见了,威克先生,王先生,”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需要办理住店吗?”
莱恩走上前,手随意地搭在光滑的前台桌面上,回以一个同样社交式的浅笑:“不,卡戎先生,我们不住店。而且,我上个月才来过,你应该记得。”他的语气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提醒,在这座酒店里,没有什么能真正被遗忘。
卡戎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闪烁:“是的,王先生。您的光临记录清晰无误。”他承认了这一点,但并未继续深究。
莱恩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切入正题:“我们为了一条新出现的悬赏而来。”
卡戎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话语却如同冰冷的规则本身,不容逾越:“你们知道的,王先生,大陆酒店不谈论‘工作’。”
“当然,规矩我懂。”莱恩从善如流地直起身,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回答。他话锋一转,“那么,管理者先生在吗?”
卡戎静静地看了莱恩两秒,似乎在评估这个请求背后的含义,随后,他露出一个近乎无可挑剔的、了然的微笑。
“管理者,”他清晰地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个永恒的真理,“一直都在。”
通过那扇需要一枚金币才能开启的厚重隔音门,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和混杂的人声热浪般扑面而来。
与楼上大厅的庄重肃穆截然不同,大陆酒店的地下酒吧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欢场,灯光暧昧,空气里弥漫着烟酒、香水与荷尔蒙的气息。
一支小型爵士乐队在舞台上尽情摇摆,吹奏出充满生命力的旋律,舞池与卡座间人影攒动,低语与笑声在音乐的间隙中流淌。
莱恩和约翰对这种喧嚣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如同游鱼般精准地来到相对安静些的长条形吧台。
一位穿着修身马甲、笑容明媚的女酒保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她一边利落地摇晃着雪克杯,一边热情地打招呼:“乔纳森!莱恩!你们可有段时间没过来光顾了。”
莱恩闻言,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却巧妙地侧身半步,将向来不喜过多身体接触的约翰暴露在前方。女酒保果然顺势给了约翰一个短暂却热情的拥抱,约翰的身体略显僵硬,但并未躲闪,只是微微颔首。
待她松开手,莱恩才上前,指尖优雅地将一枚古朴的金币推过光滑的吧台桌面。 “老规矩。”他说道。
女酒保查理手法娴熟地收起金币,笑容不减:“波本威士忌,加冰,”她转身取出两个厚底玻璃杯和约翰惯常选择的品牌,“希望我没记错。”
“没错,”莱恩肯定道,目光扫过周围看似沉醉于享乐、实则耳听八方的人群,“你一直这么贴心。”
两杯琥珀色的液体被推到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