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限说的是中文,所以绘梨衣一时间并没有听懂吴限的意思。
吴限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伸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张小纸条。
随即低头画了起来。
很快一张纸条就出现在了绘梨衣眼前。
纸条上画了一个红头发的小人,对着另一个小人张大嘴巴。
正不断诉说着什么。
绘梨衣的瞳孔突然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这抹亮光就消散了。
绘梨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对着吴限摇了摇头,随即又看了看路明非。
重新把头低了下去,眼神再次变得灰暗。
看到这一幕的吴限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缓缓走到绘梨衣面前。
伸出那双大手揉了揉绘梨衣柔软的头发。
“我认为绘梨衣的声音很特别,所以我想听一下,绘梨衣能让我听听吗?”
感受到头上的温暖,绘梨衣抬起头,并没有挣扎,而是睁着眼睛看着吴限。
随即再次低头快速的在小本子上写画了起来。
“哥哥说,我的声音,不好,会让人消失的,你不怕?”
吴限笑了笑,随即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事的,我想听听看。绘梨衣难道不想要说话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吗?”
绘梨衣的眼睛很大,是清澈的琥珀色,但在吴限说出这句话后一抹希冀第一次出现在了这片琥珀色之中。
绘梨衣转头看了看路明非,又看了看吴限。
“你是在担心明非?”
吴限猜测道。
绘梨衣用力的点了点头。
“放心,明非也可以听见你的声音,不会有问题的。”
吴限的语气依旧温柔,他边说着还边拉住了路明非的一只手。
绘梨衣看着吴限,不知为何她对于吴限的话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她点了点头,随即微微张开嘴巴。
“”
然而并没有声音发出。
突然,在吴限的感知里,周围的世界骤变。
一股无形的领域以绘梨衣为中心猛然张开。
大家长办公室内,空气仿佛化作亿万片看不见的刀刃。
带着规则的绝对意志,向吴限和路明非席卷而来。
地板、墙壁、甚至是光线,都在这个领域内发出细微的悲鸣。
这是足以将龙王以下任何存在强制“删除”的权能。
然而对于吴限和路明非两个例外来说,“审判”并不能起到如此强大的作用。
一阵疼痛传入吴限的大脑,像有钢针在搅动脑髓一般。
这是豁免审判过程中的唯一副作用,大脑在对抗规则层面的抹杀指令。
同时吴限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静电笼罩似的,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而作为礁石的吴限和路明非,却巍然不动。
五秒,十秒直至领域消散。
房间内恢复平静,只有空调的轻微嗡鸣声。
吴限和路明非依旧稳稳地站在绘梨衣身前。
而绘梨衣,她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震惊”的情绪。
她再次举起小本子,笔迹有些焦急。
“你,还在,为什么?”
吴限的猜测被证实了。
小晶体所提供的能量的能力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仅仅能够强化他的身体,还能够帮助他抵挡审判这类的规则类言灵。
最关键的是,这种能力他还可以作用在他人身上。
路明非一脸茫然的看着绘梨衣写的字。
有点不太理解绘梨衣的问题。
这时吴限再次开口道。
“因为我们是特别的,绘梨衣,你的声音不会伤害我们,我们可以,真的聊天。”
“而且,只要我在,你什么时候想要说话,都可以。”
绘梨衣听着吴限的话,沉默了良久。
忽然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吴限和路明非面前。
伸出双手分别触碰了一下吴限和路明非,仿佛是在确认他们二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然后,她低下头,在小本子上缓慢而认真地写下一行字。
随后举起来给吴限二人看。
她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出了清晰的好奇与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渴望的光。
“那,你们,可以带我去看樱花吗?不在画里的那种。”
看着这行字,吴限的话顿了顿,随即再次伸出手揉了揉绘梨衣的头发。
“很遗憾哦,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能陪绘梨衣去看樱花。”
顿时,绘梨衣眼中的光再次变得暗淡。
“但,明非可以哦,他有的是时间能够陪伴绘梨衣哦。”
绘梨衣猛地抬起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路明非。
感受着绘梨衣的目光,路明非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有些发干。
最终,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缓慢但又清晰地对绘梨衣说出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句不需要通过文字中转的话。
“我会的。”
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就在这时,绘梨衣的肩膀轻轻抖动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
像是被路明非那过于简单的一句话惊到了。
随即,更强烈的光芒在绘梨衣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亮起。
混合着惊奇、确认、以及某种迅速萌发的依赖。
她低下头,几乎是赶着的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
飞速的写画了起来。
唰唰的书写声格外清晰。
但很快,她的动作便顿住了,笔尖悬停,似乎在搜索词汇。
然后继续写,笔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我的声音,真的没有伤害你们。你们和他们,都不一样。”
“哥哥、橘政宗叔叔,还有那些穿白衣服的人他们都说,和我说话,要隔着玻璃,用机器,可你们和我说话就站在这里,面对面。”
她举着小本子,像举着一面求证真理的旗帜。
吴限点了点头,温和的如同邻家哥哥般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没错,我们就站在这里,所以,绘梨衣,如果你想要听真实的声音我们可以说给你听,你也可以”
吴限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也可以试着对我们说些什么?用很轻很小的声音,就像是就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这是一个比之前那初步的领域更为冒险的邀请。
它彻底的告诉了绘梨衣,“审判”的无效并非偶然。
绘梨衣握着小本子的手指间微微用力到发白。
长久的、绝对的声音禁令与她此刻汹涌的好奇心交战。
吴限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挣扎,那是一个孩子第一次被允许触碰火焰时,既害怕又向往的眼神。
终于,绘梨衣将小本子慢慢抱在胸前,仿佛那不是一个本子,而是一面盾牌。
然后,她极其缓慢的、试探性地张开了嘴唇。
没有言灵的韵律,没有力量奔涌的预兆。
只是一丝极其细微、甚至有些干涩的气流摩擦声。
从绘梨衣的喉咙里小心翼翼地挤出来。
“路”
一个简单的日语发音的“路”从绘梨衣的口中冒了出来。
在这个瞬间,世界仿佛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