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再偷懒扣你三月例钱!”
震耳的吼声几乎掀翻茅草屋顶,林渊一个激灵从硬板床上坐起,下意识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口水。
屋外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远:“整日睡不醒的废物,画符三年连清洁符都成功率低下,要不是看在你小子还算老实的份上,早赶下山去了!”
林渊慢吞吞爬起来,揉了揉脸。
骂他的是外门杂役管事赵虎,修为不高,嗓门奇大,骂人的话三年不带重样。换做刚穿越来时,他或许还会忐忑几下,如今却只盘算着昨晚新试验的“符灵”效果如何。
是的,林渊是个穿越者。
三年前,他还是个在科技世界卷生卷死的策略游戏设计师,一觉醒来就成了这个玄幻世界里青云宗最底层的杂役弟子,资质平平,无亲无故,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是这具身体似乎有点特别——特别耐老。
三年过去,同期入门的弟子多少有了些变化,他却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滞了。
不仅如此,他还觉醒了一项诡异的能力——灵魂分身。
起初他以为是熬夜画符出现了精神分裂,直到他能清淅“看”到自己分裂出的一缕微弱意识,附着在那张画废了的清洁符上,然后操控着那张废符,歪歪扭扭地飞起来,把自己桌上的灰尘擦了个一干二净……
林渊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并深刻理解了这项能力的可怕。
这不是让他去正面硬刚的法宝,这是为他这种“长生种”量身定制的,幕后黑手……咳咳,战略布局神器。
他走到简陋的木桌前,上面凌乱地铺着黄纸、朱砂。指尖在桌角轻轻一点,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灵魂力量波动传出。
下一刻,角落里一沓画好的清洁符最上面那张,无风自动,飘飞起来,灵活地绕着屋子飞了一圈,所过之处,灰尘污垢尽数被吸纳干净,连房梁上的蜘蛛网都没放过。
效率比他亲手操作高了十倍不止。
林渊满意地点点头。
这便是一个月来他的研究成果——“符灵”。
将一丝灵魂分身注入符篆,使其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和执行能力,能重复使用多次,直至符纸灵力耗尽或那丝灵魂之力消散。
“就是这灵魂分裂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林渊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每次分裂都象有人拿锯子在他脑仁上来回拉扯,需要缓好久。
这也让他绝了疯狂制造分身大军的心思,至少在灵魂强大起来之前,得精打细算。
“咯吱。”
房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探头进来,笑嘻嘻道:“林师兄,赵管事让你去领这个月的符材,脸色臭得很,你小心点。”
来人是同院的杂役弟子张小乙,性子活泼,是这枯燥修行日子里难得的消息来源。
“多谢小乙。”林渊笑了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普通的清洁符递过去,“呐,刚画的,效果还行。”
张小乙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揣进怀里:“嘿嘿,还是林师兄够意思!你这清洁符比发的那些好用多了!”
宗门发放的清洁符效果随缘,时灵时不灵,林渊手工画的,成功率虽不高,但质量稳定。
走出阴暗的茅屋,阳光有些刺眼。放眼望去,一片低矮的茅草屋紧挨着山脚,这里是青云宗最外围的杂役区,灵气稀薄,弟子们终日为宗门的基础运转奔波劳碌。
前往物资堂的路上,会遇到宗门正式弟子活动的局域。偶尔有流光划破天际,那是内门弟子或长老御剑飞行,引得地面上的杂役们纷纷抬头,眼中满是羡慕。
林渊却总是微低着头,加快脚步。
高调?出头?不存在的。
这个世界太危险。三年前他刚来时,就目睹过两位外门弟子因争夺一块劣质灵石斗法,一人被火球术烧成焦炭。管事只是皱着眉让人拖走埋了,仿佛只是死了只蚂蚁。
从那时起,他就坚定了信念——长生苟道,猥琐发育。
资源不够?慢慢攒。 实力太低?悄悄练。 没有靠山?自己就是最大的靠山!
灵魂分身能力,就是他破局的关键。
领符材的过程不出意料又被赵虎叼难了一番,克扣了少许。林渊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一副逆来顺受的老实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今晚是不是该让那张专门负责给赵虎茅厕做清洁的符灵“不小心”失灵几天。
抱着领到的厚厚一沓符纸和朱砂返回,刚路过杂役区的饭堂,就听到里面传来喧哗和嘲笑声。
“滚开!你这瘟神!碰过的饭菜谁还敢吃?” “真是晦气!赶紧滚出青云宗吧!” “王师兄打得好!这种废物就该揍!”
林渊脚步一顿,只见饭堂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大的外门弟子正对着地上一个瘦弱少年拳打脚踢。少年蜷缩着身体,死死护着头,一声不吭。周围围着一圈看热闹的杂役,无人劝阻,反而都在叫好。
那挨打的少年,林渊认识,叫楚鸣。
和他同期入门,据说原本检测出有点微薄天赋,差点成了外门弟子,不知怎的后来修为尽失,沦落得比杂役还不如,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存在。
林渊摇摇头,准备绕开。他不是圣人,这种闲事管不过来。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楚鸣的瞬间,他瞳孔微微一缩。
在他的感知里,楚鸣的身上,正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奇异的气息!
那气息微弱至极,若非他拥有灵魂分身,对各类能量波动异常敏感,绝难察觉。那气息并非灵力,更象是一种……蓬勃的、充满生命力的运势?仿佛潜龙在渊,引而不发。
“大气运?”林渊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词瞬间从他现代人的记忆库里蹦了出来。无数网文桥段闪过脑海——主角遭遇挫折,跌落谷底,然后遇到老爷爷/捡到神器/觉醒血脉,一飞冲天……
“难道这小子就是那种‘大气运之人’?现在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
如果……如果现在在他身上投资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眼看那王师兄下手越来越重,楚鸣嘴角已经溢血,再打下去可能真要出人命。
林渊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快步挤进人群:“王师兄息怒,息怒!为这么个废物气坏身子多不值当!”
那王师兄停下手,斜眼看着林渊,冷哼一声:“怎么?林渊,你想给他出头?”
“不敢不敢!”林渊腰弯得更低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悄悄塞过去,“师兄,这是师弟我这个月刚领的份例灵石,小小意思……这楚鸣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打他都脏了您的手。不如把他交给师弟我,我保证让他再也不敢碍您的眼。”
王师兄掂了掂布袋,脸色稍霁,鄙夷地踢了楚鸣一脚:“算你狗运!以后别让老子看见你!”说罢,揣着灵石扬长而去。
围观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
林渊蹲下身,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楚鸣,叹了口气,摸出一张最低等的疗伤符拍在他身上,又将他扶起:“能走吗?我那儿还有点伤药。”
楚鸣艰难地抬起头,看了林渊一眼,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扶着楚鸣回到自己那间破茅屋,帮他处理了伤口。楚鸣只是低声道了句谢,便沉默不语。
林渊也没多问,只是看似随意地收拾着桌子,将那张试验成功的“符灵”——一张看起来格外陈旧甚至有点破损的清洁符,和其他几张废符混在一起,放在了桌角最不显眼的位置。
“你先在我这儿歇会儿,我去打点水。”林渊说着,走出了房门。
但他并未走远,而是靠在门外墙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屋内,桌角那张陈旧的清洁符,无声无息地飘起,落在楚鸣手边,极其轻微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楚鸣一愣,疑惑地看向那张似乎自己会动的符纸。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虚弱但又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小娃娃……想报仇吗?想……把那些欺辱你的人,统统踩在脚下吗?”
楚鸣浑身剧震,眼睛猛地瞪大,惊恐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最后目光死死盯住了手边那张微微发着淡光的陈旧符纸。
“谁?!是谁在说话?!”
“呵呵……老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能看出你身怀隐灵根,并非废人,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门外的林渊,脸色苍白了一分,强行压制着灵魂分裂带来的细微刺痛感,全力操控着“符灵”,模仿着老爷爷的语气。
第一步,抛诱饵,精准打击对方最迫切的须求。
楚鸣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隐灵根?我不是废人?这句话对他而言,冲击力太大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能帮我?”
“信与不信,皆在于你。老夫残魂一缕,寄居于此符之中,时日无多……只是不忍良材美玉,蒙尘于此罢了。”
声音充满蛊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高深。
楚鸣挣扎著,眼神变幻不定。希望和恐惧交织。
最终,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颤斗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张陈旧的符纸捧起,仿佛捧着绝世珍宝。
“前辈……求前辈教我!”
“很好……孺子可教也。今日之事,乃你我之间绝密,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必有杀身之祸!你先回去,稳固伤势,明日此时,再来此处。切记,要避开所有人……”
林渊操控符灵,最后叮嘱了一番,并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经过他特殊处理的无害灵力,通过符灵渡入楚鸣体内,助他稳定伤势。
这点灵力效果微弱,但足以让绝望中的楚鸣感受到真实的“温暖”和希望。
送走千恩万谢、重燃希望的楚鸣,林渊收回符灵分身,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脑袋更疼了。
但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并准备好下一次的“投资”。
他回到桌前,拿起那厚厚一沓符纸中的一部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亲自打工的。”
“但让分身去打打工,薅点羊毛,还是可以的。”
夜深人静,林渊的茅屋内,数张被赋予了“符灵”的清洁符、轻身符、甚至还有两张攻击性的火苗符,如同夜行的精灵,悄无声息地溜出窗户,飞向杂役区的各个角落。
它们有的钻进公共茅厕,开始任劳任怨地打扫卫生;有的飞上房顶,协助某些修炼轻身术不得要领、差点摔断腿的弟子感受“风的力量”;还有那两张火苗符,则飞向了炼丹房的外围垃圾处理处,帮忙处理药渣,控制火候……
它们辛勤工作,它们挥霍灵力。
而端坐屋内的林渊,面前摊开着帐本,手里拿着自制的炭笔,双眼微闭,通过不同分身的视角,实时记录着“工作成果”。
“恩,甲字号符灵负责三个茅坑,清洁度达标,预计可获得标准贡献点零点零三个……” “丙字号轻身符辅助外门弟子李某某练习三次,模仿其灵力运行路线,分辨率百分之十五,略有收获……” “丁字号火苗符处理废丹渣三筐,感知到残馀药性三种,已记录……咦?这次居然感知到一丝微弱的冰心草成分?这垃圾处理处偶尔还真有点好东西。”
他就象一个冷酷的资本家,无情地压榨着自己分身的每一份价值,攫取着微不足道但却持续不断的资源和知识。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所有符灵才拖着几乎耗尽的灵力,悄无声息地返回,如同倦鸟归巢,纷纷扬扬落回桌上,变回普通的符纸。
林渊睁开眼,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明亮。
他收起帐本,看着桌上那堆“打工归来”的符纸,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又裂了一丝灵魂,疼得欲仙欲死……但这波,不亏。”
“苟道漫漫,分身打工。” “薅宗门羊毛,养我长生道基。” “顺便……投资一下未来的‘大气运’之子。”
他打了个哈欠,推开窗户,晨光熹微,洒落在他平静的脸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依旧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略显呆滞的杂役弟子林渊。
无人知晓,在这寂静的清晨,他已经完成了一次跨时代的……符纸打工奇迹,以及一场针对未来大佬的超前投资。
就在这时,隔壁屋传来张小乙惊喜的叫声:“咦?我的轻身术好象突然有点突破了?奇怪了……”
林渊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