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cde)。
这里是华夏所有创新药的“鬼门关”。
每一份d申请,都将在这里,被放在最严苛的显微镜下,
由国内最顶尖的专家,从药理、毒理、临床设计、生产工艺等上百个维度,进行逐一的、堪称残酷的审视。
在这里,没有侥幸,只有规则。
cde首席科学家,周建斌总师的办公室,此刻的气氛压抑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周建斌,这位执掌cde技术审评大权近十年,以严谨、保守、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而着称的男人,正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那份申请资料。
他的手指,在那份关于“启琴星1号”的补充议定书上,来回摩挲。
针对终末期耐药患者的个体化定制……
这些字眼,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足以在任何一篇《nature》或《cell》上,占据一个封面故事。
而现在,这堆玩意儿,全被打包扔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江城,苏奇。
这个名字在顶层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甚至可以说是今年的“版本之子”。
但周建斌现在觉得,这份报告里的内容,已经不是“天才”二字能够解释的了。
这他妈是直接把科幻片拍进了现实!
更离谱的是,他们宣称,这一切,从ppt到实物,只花了72小时。
教科书看了恐怕都得连夜打个补丁。
“胡闹!简直是胡闹!”
周建斌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老者。
他是cde的毒理学审评部部长,赵立人。
一个在药物毒理学领域浸淫了四十年的老专家,国内一半以上的毒理学指导原则,都出自他手。
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两周完成d资料,72小时合成一款全新分子实体?这已经不是科学冒进,这是对科学的亵渎!是对我们整个药品审评体系的公然挑衅!”
赵立人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老周,这份申请压根就不该受理!这是拿科幻片剧本报项目吗?还是当我们cde是大学生创业路演?”
“还盖着‘863’的章?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p的图了!国家什么时候这么支持‘大跃进’了?这股浮夸、不负责任的歪风邪气,必须从源头掐死!直接打回去,通报批评,杀鸡儆猴!”
周建斌不言不语,只是抬手,将那份pi授权书,轻飘飘地滑到了赵立人面前。
赵立人脸上那股‘我为科学立规矩’的滔天怒火,在看到签名栏那三个字时,当场熄了火。
他腹稿里那套准备用来公开处刑的组合拳,所有批判的词,
所有引用的法条……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的嘴巴开合了几下,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整个人的cpu都被那三个字给干烧了。
秦山河。
这个名字,对他们这一代药审人来说,是绕不过去的高山,是他们职业生涯最初的引路人。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听着秦老的课,读着秦老的专着,才走上了这条路的。
质疑秦山河的签名?
赵立人不敢。
“秦老……秦老他怎么会……签这种东西?”
赵立人的声音干涩,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
“他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学术浮夸,最看重的就是临床试验的严谨和安全。他……是不是被骗了?还是说,有人伪造了他的签名?”
“我已经跟秦老的秘书确认过了。”声音低沉,
“字,是秦老亲笔签的。而且,这份申请,也是秦老默许提交的。”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在了赵立人的心上。
他彻底沉默了。
如果说,这份申请本身,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那么,秦山河的签名,就为这场闹剧,赋予了一种他们无法忽视、甚至必须正视的,沉重分量。
“那份补充议定书……关于那个‘启明星1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老赵,从纯粹的技术角度,你怎么看?”
赵立人扶了扶眼镜,重新拿起那份只有寥寥几页,却信息量爆炸的摘要。
他看得极慢,极仔细。
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愤怒和不屑,渐渐变成了凝重,再到疑惑,最后,化为了一种混杂着震惊与不敢置信的复杂神情。
“这个fap靶向剪切的设计……思路太刁钻了。”
“fap蛋白在肿瘤微环境高表达,这是共识。但把它作为药物释放的‘扳机’,而且用多肽链作为‘保险’……这个想法,我只在十年前麻省理工的一个概念验证性论文里见过。但他们失败了,因为无法解决肽链在血液循环中的稳定性,以及非特异性剪切导致的‘脱靶’问题。”
“但是你看这里,”着苏奇方案中的一个关键结构,
“他设计的这段肽链,引入了两个非天然氨基酸,并且做了一个环化处理。这极大地增强了肽链在血浆中的稳定性,能抵抗大部分蛋白酶的降解。而且,这个剪切位点的选择……简直就像是拿着手术刀,在分子层面做了一次精准的切除。它只对fap敏感,对其他结构类似的丝氨酸蛋白酶,活性低了至少三个数量级。”
赵立人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不是看不懂,而是正因为他看得太懂了,才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这份设计,根本不像是一个“灵光一闪”的产物。
它成熟、老辣、周全到了恐怖的地步。
设计者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所有可能失败的路径,并提前用一个个精巧的化学结构,将那些路,全部堵死了。
“体外验证的数据……你信吗?”着赵立人,
“72小时拿出来的东西,在fap高表达的癌细胞里,杀伤效率提升百倍。对正常肝细胞,毒性几乎为零。”
赵立人沉默了。
作为一个科学家,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但作为一个顶级的毒理学家,他的专业直觉又告诉他,如果那个分子设计是真的,那么,这个数据,就有可能是真的。
“我需要看到原始的质谱图、液相色谱图、以及完整的细胞实验录像。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是未经剪辑的原始数据。”
“他们提交了。”了指桌角一个加密的u盘,
“所有的原始数据,都在这里。”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