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凉了。
那感觉，就像一群打了胜仗的士兵，兴高采烈地准备凯旋，
却发现回家的路上，横着一道根本无法逾越的万丈深渊。
几个年轻研究员脸上的激动和潮红褪去，
只剩下茫然和无措。
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一个顶级pi的重要性。
如果能请到安德森癌症中心或者丹娜法伯癌症研究院的某个学部主任来当pi，
会凭空高出三十个百分点。
他看着苏奇，想知道这个手术顶级，研究成果异常顶尖的年轻人，
面对这个看似无法逾越的体制和人情壁垒时，会如何应对。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耻的念头：
或许，这就是“苏奇速度”的终点。
技术可以创造奇迹，但技术，无法创造人情和资历。
这是一个死结。
一个几乎无解的死结。
依然没有任何焦虑。
任由团队的情绪从顶峰跌落谷底。
他在等。
等他们自己看清这座山的险峻。
当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当那股无力感弥漫开来，
他才终于开口。
“pi的人选，我来解决。”
他的声音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今天晚饭吃什么”的小事。
宁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疑虑。
她实在想不出，苏奇能从哪里请来一尊足以镇住场子的“真神”。
苏奇没有解释。
看着远方，脑海中却在进行着极速的推演。
pn a，曾院士、吴院士，已确认不可行。
pn b，其他与自己有过交集的院士或学部委员。
他快速筛选了一遍，随即否定。
没人会为一个“疯狂”的项目赌上自己的学术生命。
那么，只剩下pn c。
最坏的，也是最直接的打算。
苏奇转过身，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团队，
看着他们眼中那混杂着信赖与茫然的目光。
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
“如果，没有一位前辈愿意为我们签下这个名字……”
“那就在首席研究者那一栏。”
“填我自己的。”
轰！
宁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主任！”
“不行！绝对不行！您虽然是项目发明人，但在药审中心的规则里，您的资历根本不够担任i期临床的pi！这……这是在主动把最大的把柄递给那些反对者！他们会直接以‘程序不合规’为理由，驳回我们的申请！连审评会都进不去！”
“我知道。”
苏奇的回答，让宁薇彻底愣住。
他当然知道。
他只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的决心。
“规则，是用来解决常规问题的。而我们，正在做一件非常规的事。如果所有路都堵死了，那就自己撞出一条来。”
“哪怕失败，我也要让他们看清楚，我们究竟想做什么。我要让他们在驳回报告的同时，也看到我们这份数据的分量。”
这是一个近乎悲壮的决定。
是准备用一次注定失败的冲锋，去撬动整个体系的一丝松动。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被苏奇身上那股决绝的气势所震慑。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的领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终于理解了安德森的焦虑，也终于理解了玛丽亚的郑重。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没有“退缩”这个选项。
就在宁薇还想再劝说些什么的时候，苏奇的私人手机，响了。
一个来自首都的陌生号码。
苏奇对众人说了一句“会议暂停”
便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是苏医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气息沉稳，但语速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是。”
“我是吴征，方明德院士的学生。”
苏奇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位在宴会厅里倒下的材料学院士的身影。
“方老他……还好吗？”
“托您的福，好！好得很！”吴征的声音陡然拔高，激动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听筒，“我们连夜将老师转运到了京城。院里组织了全国最顶尖的心外科专家联合会诊，他们看了您在现场的急救记录和诊断……”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呼吸。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专家组组长，国内心外科的第一把刀，张院士亲口说……”吴征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转述传奇时才有的敬畏。
“他说，如果不是您那一下堪称‘神来之笔’的心包穿刺，为后续手术争取到了黄金时间的窗口，别说是他，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老师这条命。”
“苏医生，您救下的，不只是一位学者。”
“您是为国家，留下了一位定海神针般的国宝啊！”
面对这份沉重的感谢，苏奇只是安静地听着。
“方老没事就好。”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被这句平淡的“本分”所触动。
“本分……说得真好。”
“苏医生，我这次来电，除了代表老师和我们所有学生，向您表达最崇高的谢意……”
“还有一件事。”
“老师他醒来后，听说了您的s-17项目。他对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让我转告您，他虽然不懂医学，但他知道，一项能让梅奥低头、并且被国家列为‘863’重点计划的技术，对这个国家，究竟意味着什么。”
吴征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老师说，他在材料学领域，还有几分薄面。您和您的团队，在未来的研究中，如果遇到任何……我是说，任何技术之外的困难，都可以直接找我们。”
这番话，已经不是简单的感谢。
这是一位华夏最顶尖的战略科学家，在用他一生积累的声望，为苏奇的项目，做出了一份无条件的信用背书。
苏奇的目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他没有客套，也没有推辞。
而是直接将自己眼前最大的那座山，搬了出来。
“吴老师，感谢您和方老的好意。”
“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帮忙。”
“您说！我们万死不辞！”吴征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的团队正在研发一款针对胰腺癌的新药，准备提交d申请。”苏奇的语速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但是，我们的临床试验方案，还缺少一位能够压得住阵脚的，首席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