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p2b11酶?醌亚胺类中间体?
这些都是极其生僻、只存在于顶尖药物毒理学教科书某个角落里的概念。他们这群以临床和基础研究为主的团队,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个层面!
苏奇不仅精准地指出了问题,甚至连具体的酶亚型和毒性代谢物的种类都说了出来!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那……那怎么办?”宁薇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敬畏和希冀。
“问题不是出在药本身,是出在了‘快递员’身上。”苏奇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换个快递员就行了。”
“换成什么?”
“环糊精。”苏奇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用羟丙基-β-环糊精,构建一个纳米级的包合物。把我们的抑制剂分子,像装进集装箱一样,包裹在环糊精的疏水空腔里。”
“这样一来,药物分子就不会直接接触到肝细胞里的cyp2b11酶。这个‘集装箱’会带着它,稳定地在血液里循环,直到抵达胰腺癌细胞表面的s-17蛋白靶点。”
“s-17蛋白会像一把钥匙,打开这个集装箱,释放出药物。药物在完成使命后,再被肝脏以无毒的方式正常代谢掉。”
苏奇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让所有人彻底疯狂的话。
“而且,这种靶向递送方式,不仅能完美规避肝毒性。还能将药物在肿瘤局部的浓度,提升至少十倍以上。”
“它的疗效,将会比我们在小鼠身上看到的,还要好上一个数量级。”
颠覆!
彻彻底底的颠覆!
这已经不是在解决问题了,这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宁薇看着苏奇,镜片下的目光,已经从倾慕,变成了近乎于信仰般的狂热。这个男人,他的知识边界到底在哪里?
“我……我马上组织人手,调整实验方案!”宁薇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去做吧。”苏奇挥了挥手,“我需要在一个月内,看到全新的、无肝毒性的比格犬实验报告。以及,同步启动恒河猴的灵长类动物实验。”
绝望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实验室,再次被注入了无穷的动力和希望。
苏奇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团队,转身走出了实验室。
屏幕亮起,是高岚发来的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并非文字,而是一张没有配文的图片。
照片的背景,是省第一医院那栋标志性的行政楼。
楼前,曾经不可一世的徐飞鸿教授,正被两名身着便服、神情严肃的纪委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地“请”进一辆黑色的公务车。
他身上那件昂贵的定制西装,此刻皱得像一团咸菜。
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露出大片灰败的头皮。
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表情,整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那是一种信念彻底崩塌后,行尸走肉般的死寂。
苏奇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删除了图片。
就像拂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对他而言,这场闹剧的结局,从徐飞鸿选择与他为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写好。
同一时间,省纪委某间谈话室。
刺眼的白光灯下,徐飞鸿已经枯坐了六个小时。
他面前摊开的,不是学术论文,而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银行流水和项目资金挪用证据。
罗氏制药的商业贿赂,他与“国际生物科技联合会”的利益输送,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但他精神崩溃的引爆点,却不是这些。
“徐飞鸿。”
对面的办案人员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你的学生高凡,已经全部交代了。”
“关于城东高速那起特大交通事故,警方通过技术侦查,已经确认是人为破坏大巴车的刹车系统所致。”
“高凡承认,是你,利用与市交通安全主管领导王振华的私人关系,为他的犯罪行为,提供了掩护。”
轰!
徐飞鸿的大脑,像是被一枚延迟引爆的炸弹,彻底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荒谬的惊骇。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帮王振华的家人安排过几次专家会诊……我不知道高凡他……他敢杀人!”
“是吗?”
办案人员的眼神冷得像冰。
“就在一个小时前,江城市主管交通安全的副市长王振华,已经被省纪委双规。他交代了所有问题。”
“包括他如何利用职权,帮你打压江城中心医院,以及如何在事后帮你运作,试图让你官复原职的所有细节。”
“徐飞鸿,你以为你只是在进行学术斗争吗?”
“你和你的学生,一个草菅人命,一个滥用公权,你们是在践踏这个国家的法律底线!”
“而你们想要摧毁的目标,苏奇医生和他的s-17项目,现在是国家‘863计划’重点扶持的战略项目。”
办案人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
“你不是在跟一个年轻医生作对。”
“你是在对抗国家意志。”
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徐飞鸿的天灵盖上。
他瞬间明白了。
全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倒台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为什么那个曾经对他百般讨好的王振华,也跟着一起灰飞烟灭。
原来,从苏奇那个项目被盖上国家级印章的那一刻起,他们这些所谓的“学阀”和“人脉”,在国家机器的雷霆之威面前,就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偶。
一股极致的悔恨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那天在燕京会场,苏奇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
他想起了那段颠覆他一生认知的手术录像。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多么致命的错误。
他试图用井底的规则,去审判一条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真龙。
“呵呵……呵呵呵……”
徐飞鸿的喉咙里,发出了破风箱般、又哭又笑的怪声。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那个年轻人,他根本不是什么医学天才。
他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创者。
而自己,不过是妄图阻挡时代洪流的,一只可笑的螳螂。
江城市看守所。
高凡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隔壁监室传来的新闻播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