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奇依旧平静：“徐教授的质疑很有道理。确实，这个研究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这个回答，让徐飞鸿紧绷的神经一松，他几乎以为苏奇要当场认输。
“不过，”苏奇的语气毫无波澜，“我想，比起样本量的大小，数据的真实性可能更重要。”
徐飞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就在这时，高凡站了起来。
“各位老师，我是高凡，目前在华大基因检测公司工作。”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正义感，
瞬间将全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我想，作为一个独立的第三方研究者，我有义务向大家报告一些，足以颠覆结论的发现。”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氛。
高凡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到投影仪。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利用公司的资源，对s-17蛋白进行了独立的验证研究。”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似乎是因为激动。
“结果让我非常震惊。”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新的数据表格。
“我找到了三十七例，s-17蛋白水平异常升高的病例。”
“但是，经过详细的影像学和病理学检查，这些患者最终确诊的是慢性胰腺炎、胆管炎，甚至只是普通的消化道息肉。”
高凡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几乎是在咆哮。
“没有一例，是胰腺癌！”
哗！
会场瞬间被引爆，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这说明什么？”高凡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声泪俱下，“这说明所谓的s-17蛋白，根本就是一个假阳性的垃圾指标！”
他猛地转身，用一种控诉的、审判的目光死死钉住苏奇。
“苏奇！你为了抢发成果，获得名声，刻意筛选、甚至隐瞒了这些对你极其不利的关键数据！”
“这是严重的学术不端行为！”
整个会场瞬间炸锅了。
数据造假，这是学术界最严重的指控，足以毁掉任何一个研究者的职业生涯。
“我靠，这么狠？”
“上次肝胆大会不是也有人这么指控他吗？怎么又来？”
“这个徐飞鸿，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台下的议论声嘈杂不堪，有质疑的，有同情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林媛的脸顿时微变，她猛地站起来就要反驳，但被宁薇一把拉住。
毕竟没有经历过大事情，尽管听说过怎么处理。
可是，在真正面对指控的时候，脑子还是第一反应。
去对峙，幸好宁薇还算冷静。
宁薇的眼神冰冷如刀，她看向台上那个表演得淋漓尽致的高凡，心中涌起一阵厌恶。
又是这招，又是这套熟悉的配方。
又是这套肮脏的组合拳。
曾院士的脸色沉了下来。
上次燕京肝胆大会的事情，他从吴承德那里听说过。现在又来？而且是在公开场合，不是私下指正？
这不是学术讨论，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
徐飞鸿看着台下的混乱，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
他站起身，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各位同仁，学术诚信是我们的生命线。如果连最基本的数据真实性都无法保证，我们还谈什么科学进步？”
高凡看到苏奇被众人的质疑声包围，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苏奇身败名裂、从此消失在学术界的结局。
然而，苏奇依旧平静地站在讲台上，任由那些足以将人吞噬的声浪冲刷着自己。
他等到全场稍微安静了一些，然后向主持人做了个手势。
“我想，现在是时候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数据分析’了。”
会场里的嘈杂声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奇身上。
他从容地走向高凡的笔记本电脑，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插入了一个黑色的u盘。
“高凡先生的数据非常有价值。”
苏奇的声音依旧平静。
“现在，请允许我为大家展示一下，这些数据的真正意义。”
高凡的脸色变了。
他想要阻止，但苏奇的动作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想干什么？那是我的数据！”高凡几乎是吼出来的。
苏奇没有理会他，而是熟练地操作着电脑。
屏幕上，一个复杂的数据分析软件界面出现了。
“各位，这是我们江城中心医院自主开发的肿瘤数据分析系统。”苏奇一边操作一边解释，“它可以对任何生物标志物的表达模式进行深度学习分析。”
曾院士的眼神瞬间专注起来。
作为国内顶尖的科研专家，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系统的不凡之处。
苏奇将高凡ppt里的所有“假阳性”病例数据，快速导入了系统。
庞大的数据流开始在屏幕上飞速流动，各种图表和曲线不断生成。
“计算中，请稍等。”苏奇说道。
整个会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场数据对决的结果。
高凡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不知道苏奇在搞什么鬼，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心底蔓延。
三十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全新的数据关联图。
苏奇指着图表说道：“各位请看，高凡先生说得没错，这些病人的s-17蛋白水平确实异常升高，而且他们确实没有被诊断为胰腺癌。”
高凡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苏奇这是要认输了？
但下一秒，苏奇的话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是，高凡先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用现有的诊断标准，来评判一个超越现有诊断能力的标志物。”
苏奇点击鼠标，图表开始放大。
“经过我们系统的深度分析，这三十七个病例，全部符合一个特征——他们都处于‘胰腺上皮内瘤变’（pan）阶段。”
会场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pan，这是一个只有专业人士才知道的医学术语。
它指的是胰腺癌发生前的癌前病变阶段，现有的影像学和病理学手段几乎无法检测。
“换句话说，”苏奇的声音变得更加沉稳，“这些患者虽然现在没有胰腺癌，但他们正处于胰腺癌的前期阶段。”
“按照自然病程，在未来的1-3年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发展为真正的胰腺癌。”
曾院士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苏奇继续说道：“s-17蛋白，不仅仅是胰腺癌的早期标志物，它更是‘胰腺癌前病变’的标志物！”
“它给了我们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在胰腺癌症形成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台下开始出现激动的议论声。
“这个理论太大胆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革命性的突破！”
“但是怎么证明？总不能等三年看结果吧？”
苏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质疑。
他再次操作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为了验证这个假说，我们已经开始了前瞻性研究。”
视频中，江城中心医院的医生正在为一名患者进行超声内镜引导下的细针穿刺。
患者正是高凡数据中的一例——一个s-17超高但影像学完全正常的“健康人”。
“这位患者，王建军先生，55岁，企业家。常规体检完全正常，但s-17蛋白水平是正常人的15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