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托天理三焦……”
他的动作缓慢而舒展,每一个招式都仿佛与天地间的气息相合。
在手术空间中进行了一整夜高强度的虚拟训练后,
这种古老的导引术能帮他迅速调和精神与肉体,达到巅峰的和谐。
“左右开弓似射雕……”
苏奇的呼吸深长而均匀,心跳平稳如钟摆。
“调理脾胃须单举……”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节奏。
来电显示:林媛。
“老师,您起了吗?”林媛的声音透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与焦虑。
“你没睡?”苏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睡不着。”林媛苦笑,“我把所有可能出现的诘难和反驳方案,又推演了十七遍。老师,我还是觉得不稳妥,他们有备而来,我们……”
苏奇继续着他的动作,声音平静地穿透电波:“五劳七伤往后瞧……”
“老师?”
“我说,放松。”苏奇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去洗漱,七点,餐厅见。记住,我们今天的目标不是说服任何人。”
“是展示真相。”
挂断电话,苏奇心无旁骛,继续完成剩下的几个动作。
“摇头摆尾去心火……”
“两手攀足固肾腰……”
一套拳毕,他只觉四肢百骸通透,昨夜在虚拟空间中积攒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清明如洗。
他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洁净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装,推门而出。
酒店的自助餐厅里,人声嘈杂。
苏奇、宁薇、林媛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媛的面前只放了一杯黑咖啡,眼眶下的青黑几乎要和咖啡融为一体。她捏着叉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宁薇则慢条斯理地吃着一份煎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整个餐厅,像一台精密的环境分析仪。
“七点钟方向,是省一院的团队,徐飞鸿不在。”
“十一点钟方向,是几个京城本地的专家,正在讨论徐飞鸿那台新仪器。”
“我们左后方那桌,在说你的‘苏氏暴露法’。”
宁薇用极低的声音,将整个餐厅的舆论场,清晰地描绘了出来。
邻桌的议论声,压低了也像蚊蝇般钻入耳中。
“那就是江城中心医院的团队?看着真年轻。”
“嘘,小声点!就是那个苏奇,昨天被徐飞鸿教授不点名批评的那个。”
“唉,可惜了,手术做得再好,搞基础研究还是太嫩了,想一步登天,结果摔了吧?”
投来的目光里,混杂着好奇、怜悯,以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林媛的脸瞬间涨红,叉子在餐盘上划出一声刺耳的轻响,她猛地就要站起来。
苏奇伸出手指,轻轻在桌上叩了叩。
嗒。
一声轻响,让林媛所有的激动瞬间凝固。
她看向苏奇,发现他正安静地喝着一碗白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种极致的平静,像一个无形的力场,瞬间抚平了她心头的焦躁。
“苏主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端着餐盘,有些拘谨地走了过来。
“我是华西医院的李明,我……我看过您‘苏氏暴露法’的视频,太震撼了!”年轻医生的眼中闪动着崇拜的光芒,“今天下午的分会场,我一定会去听您的报告!”
苏奇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李明看着这一桌平静得有些诡异的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苏主任,您……真的不担心吗?我听说今天可能会有人专门针对您……”
“会有人做什么?”苏奇平静地反问。
李明看了看四周,咽了咽口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感觉气氛不太对。”
苏奇放下粥碗,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小李医生,学术的归学术,阴谋的归阴谋。”
“我们是医生,相信事实,相信科学。”
“这就够了。”
李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满怀敬意地离开了。
他走后,林媛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老师,我们真的……就这么等着?”
苏奇的目光从两位伙伴脸上一一扫过。
林媛的紧张。
宁薇的冷静。
他忽然笑了。
“吃早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看戏。”
上午九点,会议正式开始。
主会场内座无虚席,所有重量级的专家学者都齐聚一堂。
大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议程,徐飞鸿的报告被安排在最黄金的时段——上午十点。
而苏奇的报告,则被安排在下午三点的分会场。
苏奇、宁薇和林媛坐在后排的角落里,林媛紧绷的神经与周遭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宁薇用金丝眼镜后的清冷目光扫过主席台,忽然低声对林媛说:
“看见没,换了身新西装,就以为自己换了个人。”
林媛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准备登台的徐飞鸿。
宁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几个月前在燕京肝胆大会上,被苏奇那段手术录像惊得当众跌坐在椅子里,连茶杯都端不稳的样子,他大概是忘了。”
“那次,要不是吴院士亲自下场捞人,他连滚下台的姿态都不会那么体面。”
“现在换了个场子,又觉得自己行了?”
宁薇的声音很轻,却像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徐飞鸿那身光鲜亮丽的伪装,让林媛瞬间安定了下来。
是啊。
他们面对的,不过是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
十点整,掌声雷动。
徐飞鸿在万众瞩目中走上讲台。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胸前别着国际肿瘤学会的金质徽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权威与自信。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像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当他看到后排角落里那个平静的身影时,他所有的感官都兴奋了起来。
苏奇!
徐飞鸿的脑海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几个月前那只茶杯砸在桌面上的碎裂声。
那个被安排在“垃圾回收站”的报告厅。
张博文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以及,那段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手术录像!
最后,是吴承德院士那句“我们要你被拒掉的原稿”,像一把铁锤,将他和张博文的脸面彻底砸得粉碎!
那一天,他像一条丧家之犬,带着他那个废物学生高凡,狼狈地逃离了燕京。
但今天,不一样了!
徐飞鸿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里是基础研究的殿堂,是数据、论文、人脉和规则的圣域!
不是你一个外科医生耍刀子的地方!
在这里,我,徐飞鸿,才是规则!
“各位同仁,上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