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守才马车远去,客院内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苏明脸上那点客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爹,你看此人,得了点机缘踏入仙途,便心比天高,问东问西,我看他日后定然会不知死活地往那修仙界闯!真是自不量力!”
苏哲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沧桑,叹道:
“明儿,何必讥讽于他?当年我与你叔父、还有你,三人不也是这般年轻气盛,以为凭借练气二三层的修为,便能在那修仙界闯出一片天地?
结果呢……若不是你叔父拼着老脸,又耗费了大半家财打通关节,为我们创造了逃离那片是非之地的机会。
你我今日,恐怕早已是黄土一抱,哪还能在此地安稳度日,做个富家翁?”
提及往事,苏明脸色变得难堪起来,那段在修仙界底层挣扎,朝不保夕,甚至亲眼目睹亲人陨落的记忆,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爹说的是……那就随他去吧。
等他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见识到真正的残酷,自然会象我们一样,灰溜溜地回来,守着这凡俗的基业终老。”
父子二人相视无言。
另一边,李守才离开苏家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驾车径直前往桃花县县衙。
在县衙一侧,果然设有一个独立的“仙官登记处”,门庭冷清,与旁边喧闹的普通衙门口形成鲜明对比。
一名穿着皂隶服,眼神精亮,也有几分武艺在身的差役守在门外。
李守才表明来意,那差役不敢怠慢,立刻入内通传。
不多时,差役返回,躬敬引着李守才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更为幽静的小院前。
“仙师请,镇守大人已在院内等侯。”差役躬身退下。
李守才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院内陈设简单,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神色淡然的修士,正负手立于一棵古树下。
正是当日诛杀鳄妖的那位仙师——禹文康。
禹文康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守才,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并无太多热情,但也谈不上冷漠,只是公事公办的淡然:
“你便是玉溪镇李守才?听闻你已踏入练气一层。”
李守才连忙上前,依着晚辈见长辈的礼节,躬身行礼:
“晚辈李守才,拜见禹仙师!侥幸得以入门,特来向仙师报备,聆听训示。”
禹文康微微颔首:“恩,在此登记姓名、籍贯、修为即可。
既入仙途,当时刻谨记,不得倚仗术法肆意欺凌凡俗,亦不得与外敌蛮族勾结。
否则,王朝律法与仙官衙门,绝不轻饶。”
“晚辈谨记仙师教悔!”
李守才躬敬应下,在对方示意下,于一旁石桌上的玉册上,以指尖蕴含微薄灵力,刻录下自己的基本信息。
整个过程简短。
以禹文康的想法,这种本地的小地主,第一次没测试出灵根,加之二十多岁年纪,灵根资质肯定不太好,踏入仙途不过是侥幸。
至于要对方成为禹家赘婿,基本不太可能。
留在凡俗反而更好。
故,他态度表现的很是淡漠。
登记完毕,禹文康便挥了挥手:“去吧。好自为之。
如若想添加禹家,成为赘婿,明年年初可以跟随测试灵根的仙师离开。”
“是,晚辈告退。”
李守才再次行礼,缓缓退出了小院。
直到走出县衙,坐上马车,他才轻轻舒了口气。
与这位炼气四层的镇守仙师会面,虽然短暂,却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修为差距带来的无形压力。
甚至是身为修仙世家的那种优越感。
原本还有话语询问,却是到嘴边都无法说出。
驾驭着马车回到玉溪镇家中,已是傍晚时分,厨房飘出阵阵饭香。
李守才却并未直接前往膳厅,而是径直走入书房,仔细地栓好房门。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柔软丝绸小心包裹的小包,轻轻打开,里面是一粒晶莹剔透的米粒。
正是从苏家得来的银髓米灵种。
此米约有寻常稻米的十倍大小,仔细感应,能察觉到内部蕴含一丝极其微弱灵力波动。
“果然非同凡响。”
李守才心中暗赞。
他没有尤豫,心念一动,便将这粒银髓米送入了识海宫殿中,种植在那亩灵田的一角。
按照苏家所言,此米在凡俗需半年方能一熟,是修仙界底层修士维持修炼的重要资粮。
做完这一切,他才整理了一下心情,走向膳厅。
王氏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容,她的腹部已微微隆起,显怀明显,约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在李守才的有意改善下,家里的伙食好了许多,她气色也红润了不少。
席间,李守才问起福伯的情况。
王氏放下筷子,轻叹一声:“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每日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花费着实不小……”
李守才闻言:“银子的事不必过于节省。
福伯伺奉我家四代,劳苦功高,如今重伤,倾力救治是应当的。
何况,你夫君我如今也算是踏入了仙途,往后银钱方面,总会比以往宽裕些,不必再象过去那般锱铢必较。”
王氏见他态度坚决,且提及“仙途”,便点了点头:
“妾身知晓了。”
转而好奇地问道:“夫君,今日你去见苏家那两位仙人,情况如何?可还顺利?”
李守才不欲多谈细节,以免家人担忧,只含糊道:“只是例行拜访,请教了些修行上的常识,还算顺利。”
他随即转移了话题,嘱咐道:“如今家中护卫力量增强,设立武堂之事需尽快提上日程。
你多盯着点,督促下面的人,将西边那块空地尽快整理出来,先把武堂的院子建起来。”
王氏闻言,却微微蹙眉,说出了实际的困难:
“夫君,此事我已命人着手去办了。只是……创建武堂,招募学徒,日后人吃马嚼,又是一大笔开销。
单凭我们如今这八百亩田地的出息,刨去赋税和家中用度,恐怕难以长久支撑一个武堂运转。”
李守才似乎早有考量,从容道:“此事我已有对策。你回头去找你兄长王如逸商议一下。
他们王家遭此大难,人手短缺,名下那些田产山林,他一人恐怕难以兼顾。
你看能否从他那里,租贷一部分田地过来,由我们代为经营。
租金可以给得优厚些,也算是帮衬他度过难关。”
王氏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连忙道:“此法甚好!王家那些山地,种的都是本地的毛桃,产量和价钱远不如我们的秋月梨。
若是由我们接手,改种秋月梨或者精心耕作,收益定然能上去,兄长想必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