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叶蓁蓁坐在顾然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习题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身旁的少年。
她注意到顾然握着笔，盯着作文本，眼神却有些飘忽。
窗外的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少年人清淅的轮廓，却也让那眉间一丝难以察觉的低落无所遁形。
“顾然。”叶蓁蓁轻声叫他。
“恩？”顾然回过神，转头看她，嘴角习惯性地扬起笑，“怎么了？”
可那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叶蓁蓁抿了抿唇，放下手里的书，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开心？”
顾然愣了下，随即笑起来：“没有啊，我挺好的。”
“骗人。”
叶蓁蓁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刚才的表情，我都看到了。”
顾然沉默了片刻，终于卸下脸上的笑容。
他向后靠进椅背，长长呼出一口气：“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什么事？”
“一些……以前的事。”
顾然的声音很轻，“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做了不同的选择，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叶蓁蓁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此刻的顾然…很颓丧。
她不喜欢这样的他。
“顾然。”少女轻轻叫他的名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手指修长，掌心温热。
叶蓁蓁的手比他小一圈，指尖微凉，却很坚定地包裹住他的手指。
“现在这样，就很好。”她认真地说，“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顾然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忽然就松动了。
是啊，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一个人挣扎，不再需要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里。
有人会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会握住他的手，会告诉他“没事的”。
反手回握住她的手，顾然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恩，现在很好。”
叶蓁蓁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所以……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想……”顾然故意拖长声音，看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想你为什么非要当姐姐。”
叶蓁蓁一愣：“这还用想吗？我本来就比你大啊。”
“年龄大就要当姐姐吗？”顾然歪头看她，“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长大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顾然坐直身体，语气认真了些，“以前你和你妈妈两个人，你可能需要快点长大，好帮她分担。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有我们家，有我……你可以慢慢来，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叶蓁蓁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她过去的那些小心翼翼，知道她总是想着要快点长大、要懂事、要成为能让妈妈依靠的人。
那些她自己都很少说出口的压力，他竟然都明白。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叶蓁蓁的眼框有些发热。
她别过脸，小声嘟囔：“说得好象你很懂似的……”
“当然懂。”顾然笑起来。
叶蓁蓁瞪他一眼，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然而下一秒，顾然又补充道：“所以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以后叫我哥哥？当妹妹也挺好的。”
叶蓁蓁：“……”
刚才那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她抬起脚，轻轻踢了下顾然的小腿：“想得美！”
顾然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脚踝，入手一片冰凉。
他皱起眉：“脚怎么这么冷？”
“要你管……”叶蓁蓁想抽回脚，却被他握得更紧。
顾然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脚：“都说了要注意保暖。妈不是给你买了厚袜子吗？怎么不穿？”
“忘了……”叶蓁蓁小声说，耳尖微微发红。
其实不是忘了，是她觉得厚袜子不好看。
但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顾然看了她一眼，大概猜到了原因。
他摇摇头，用掌心轻轻揉搓她的脚，试图让温度回升些：“以后记得穿，不然感冒了难受的是你自己。”
脚上载来的暖意让叶蓁蓁舒服地眯起眼，但嘴上还是不服软：“知道了，罗嗦。”
“我还不是为你好。”顾然说着，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脚心。
“啊！”
叶蓁蓁轻呼一声，整个人缩了一下，“你干嘛？”
“不小心。”顾然一脸无辜，眼睛却亮了起来，“你怕痒？”
“才没有！”叶蓁蓁立刻否认，却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
顾然笑得象只发现新玩具的猫：“真的吗？我不信。”
“顾狗然……”
话没说完，脚心又被轻轻挠了一下。
叶蓁蓁忍不住笑起来，整个人在椅子上扭成一团：“哈哈……你住手！”
“叫哥哥就放过你。”顾然得寸进尺。
“做梦……哈哈哈……顾然你完了……等我……哈哈……”
两人闹成一团，刚才那点沉重的气氛彻底消失不见。
叶蓁蓁终于挣脱出来，气喘吁吁地瞪着顾然，脸颊因为打闹泛着红晕。
她伸手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让你欺负我！”
顾然笑着躲开：“我错了还不行吗？”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叶蓁蓁又扑过去，这次顾然早有准备，两人又闹作一团。
最后叶蓁蓁终于扳回一城，得意地扬起下巴：“现在知道谁是姐姐了吧？”
顾然举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姐姐。”
“这还差不多。”
叶蓁蓁满意地点点头，坐回椅子上，把作文本推到他面前，“快写作业。这次的题目是半命题作文，要以‘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为中心，写议论文，不能写散文，字数要超过八百字。”
顾然拿起笔，在作文本上写下标题，然后开始构思。
叶蓁蓁凑过去看，发现他写的第一句话是：“世界破破烂烂，小狗总是缝缝补补……”
她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拍了他一下：“好好写！议论文要有论点、论据，不是让你写抒情句。”
“知道了知道了。”顾然笑着划掉那句话，重新开始写。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温暖的金色。
两个人并肩坐在书桌前，一个认真写作文，一个在旁边安静地看书，偶尔指出对方的错误。
这样的午后。
平静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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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就是除夕。
这天下午，叶蓁蓁难得地打扮了一番。
她在长发上系了一根红绳，衬得肤色越发白淅。
嘴唇上偷偷抹了点叶淑莲的口红，是那种很淡的粉色，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却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明媚。
顾然推开阳台门进来时，鞋上还沾着雪。
他在门口跺了跺脚，雪花纷纷落下。
“哎呀！”叶蓁蓁立刻皱眉，“我刚拖的地！”
“我弄干净。”顾然连忙说，转身去找拖把。
最近他被叶蓁蓁“教育”得服服帖帖——主要是这丫头现在收拾他的手段越来越熟练，每次打闹到最后，都是以他求饶告终。
叶蓁蓁抱着手臂看他忙活，忽然说：“你天天走阳台，就不能顺手柄雪扫扫？”
“扫，明天就扫。”顾然头也不抬。
“又是明天……”叶蓁蓁小声嘀咕，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