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检测到第256729宿主体内能量波动异常!防御模式激活!”
“防御模式启……激活失败,系统能量即将耗尽……”
电流声彻底消失,寂静如潮水般淹没一切。
于闵礼却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
“刚来的时候,确实是懵的。”他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在对着虚空宣告,“陌生的身体,陌生的世界,系统又迟迟不来……我真以为自己是那个天选倒楣蛋,得独自在这破书里挣扎求生了。”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仿佛能刺穿眼前的虚无。
“可有些东西,是刻在‘本能’里的。”
比如——为什么一听到“系统激活”,他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条件反射般的警觉与厌恶?
比如——为什么看到任务面板上那些“死亡节点”的描述,他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该死的“熟悉感”?
再比如……
他压低了声音,语调平静得近乎危险:
“我为什么……会知道系统界内部规则,而你们,正在利用规则漏洞进行非正当——”
“——!!!”
脑海深处,骤然炸开一片尖锐紊乱的电子噪音。
3329象是被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又象是内核程序遭到猛烈冲击,连电辅音都变了调:“不可能!记忆封锁是绝对的!宿主于闵礼,编号256729,初始扫描确认无任何异常量据残留——”
“初始扫描?”于闵礼嗤笑着打断它,“那是在我‘刚来’的时候。可是3329,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也能决定你的生死?”
这句话如同掷入深潭的巨石。
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意识空间陷入一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
“你们当初做得那么绝,就没想过,我有一天会想起来?”于闵礼轻轻摇头,“可惜了,还没想起全部。不过,若是真让我想起所有的事——3329,你们的下场,就是地狱。”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强行维持的清醒与对峙也到了极限。
脑海深处传来某种东西彻底断裂的脆响,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
系统消失了。
于闵礼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被抽去所有力气,重重倒回床上,面色惨白如纸。
而与此同时——
遥远的陆家老宅里,斯永夜身形猛然一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
他跟跄一步,捂住心口,却压抑不住喉间的腥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渍溅落在深色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眼神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齿缝间挤出两个冰冷的字:
“……可恶。”
这人……真的回来了。
……
几乎是同一时刻。
房门被轻轻推开。
陆闻璟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看到的便是于闵礼毫无生气地倒在床上的模样。
那张脸血色尽失,眉头紧锁,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将死的灰败里。
陆闻璟瞳孔骤然一缩,手中的玻璃杯脱手滑落。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从混沌的深渊里艰难上浮。
于闵礼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视野还有些模糊,却能清淅看到床边齐刷刷站着三个人。
一模一样的担忧表情,一模一样的凝重眼神,象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爸……”
站在最前面的陆星河最先开口,眼框泛红,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你终于醒了。”
旁边的陆闻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目光紧紧锁在于闵礼脸上,不肯移开半分。
而站在稍后一点的祁一舟,脸色有些不易察觉的苍白,微微倾身,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叔叔,你终于醒了,你突然昏迷,我们……都很担心。”
于闵礼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股迟滞的钝痛还在脑内隐隐作崇。
他撑着有些发软的骼膊,试图坐起身。
陆闻璟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轻缓却不容拒绝地扶住他的背,将一个柔软的枕头垫在他腰后。
“我没事了。”于闵礼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干涩。
“爸,你到底怎么了?”陆星河抓住他微凉的手,关切地询问,“我们请了医生来家里仔细检查过,他说你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
于闵礼闭了闭眼,试图将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拼凑起来——尖锐的电辅音,突然出现的系统,以及那句“任务失败将回收灵魂能量”……
可记忆就象隔着一层浓雾,越是用力回想,越是模糊不清。
他为什么昏迷?
系统……对了,系统后来怎么样了?
于闵礼越想,额角那股钝痛便越是明显,象有根针在不断刺探。
他眉头紧锁,脸色也随着思绪的翻涌而微微发白。
陆闻璟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医生说了你需要休息,想不起来的事,就先放下。”
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将于闵礼脸上每一丝细微的难受都看在眼里。
一旁的陆星河也连忙点头,带着鼻音附和:“爸,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别逼自己。”
“是啊,叔叔,身体要紧。”
看着三人紧张又担忧的神色,一股暖流从于闵礼心头悄然淌过。
“好,不想了。”于闵礼顺从地应道,随即摸摸肚皮,可怜巴巴地说,“不过,我现在饿了。”
“好,我去准备。”陆星河几乎是立刻站起了身,动作带起了一阵风。
“我也去帮忙。”祁一舟见状,也跟着退出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似乎也随之沉淀下来。
陆闻璟没有立刻动作。
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落在床上,望着于闵礼即使努力放松也难掩苍白的脸,那毫无血色的唇,还有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怠。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伸出手,指尖在于闵礼微蹙的眉心轻轻碰了碰,似乎想将那缕疲惫抚平。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
“疼吗?”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些。
于闵礼抬眸看他,望进那双深邃眼底不加掩饰的忧虑,内心忽然被触动。
他干嘛这么说?
“哈哈?这么说做什么?什么疼不疼?”
陆闻璟没回答,继续说道,语调平稳,却字字清淅:“无论发生了什么,或者……你预感会有什么发生。”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于闵礼的眼睛。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陆闻璟。”
于闵礼表情冷了下来。
“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承认,最近的自己,确实对陆闻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好感和悸动。
尽管过去的认知里,自己取向明确,但这并不防碍他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沉稳、可靠,以及那些不经意间流露的细致温柔所吸引。
这种悸动就象大海中的浮木般,让他忍不住去抓住。
可这份好感,不该是对方此刻眼中如此复杂浓烈情感的合理答案。
也不该成为这种不合理的暧昧行为的理由。
陆闻璟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了回去。
他望着于闵礼骤然间变得疏离而冷冽的眉眼,那目光像冰针,刺破了方才所有心照不宣的温存。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紧绷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陆闻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波涛汹涌逐渐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痛楚的晦暗所取代。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张,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僵局。
陆星河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爸,父亲,张姨已经把粥煮好了,现在端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