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乾清宫西暖阁。
烛台上的牛油大蜡噼啪炸开一朵灯花,映得御案后皇帝李景隆的脸色明暗不定。这位大夏天子此刻眉峰紧锁,手里那封从杭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奏,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砰!”
密奏被重重摔在紫檀木御案上,惊得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眼皮一跳。
“好,好得很!”皇帝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像暴风雨前的闷雷,“朕的好儿子,朕的好族弟!一个在江南囤粮练兵,一个在兵部监守自盗!这是怪朕活的太久了,挡了他们的路,要把朕的江山拆了分着吃啊!”
暖阁里还站着三个人:吏部尚书林章远、户部尚书钱益谦、都察院左都御史苏文清。三位朝廷重臣此刻屏息垂手,额角都渗着细密的冷汗——他们已经轮流看过密奏,知道上面写的东西有多要命。
“说话!”皇帝抬眼扫过三人,“都哑巴了?”
林章远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陛下息怒。此事此事牵连甚广,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皇帝冷笑,“林爱卿的意思是,等泽王的兵马打到京城脚下,等北郡王把军器局搬空了,咱们再议?”
“臣不敢!”林章远扑通跪倒,“臣只是觉得,泽王毕竟是亲王,北郡王又是宗室重臣,若无铁证贸然动手,恐动摇国本”
“铁证?”皇帝抓起一叠口供副本,劈头盖脸砸过去,“刘金水指认泽王是江南总管,沈万金供出‘青龙’‘黑虎’代号,周延泰交出山东卫所兵符,萧战在盱眙缴获军械上刻着北郡王府徽记——这还不算铁证?非要等他们扯旗造反,才算铁证?!”
林章远被砸得不敢抬头,官帽歪到一边也顾不上扶。
钱益谦悄悄抹了把汗,小声道:“陛下,臣倒是觉得,萧太傅这次呃,办事还算得力。至少把江南的盖子掀开了,没让粮乱酿成大祸。”
“得力?”皇帝气极反笑,“他萧战在杭州城门口立碑骂街,把官员名字刻王八,这叫得力?这叫混账!”
一直没说话的苏文清突然开口:“陛下,臣以为萧太傅行事虽虽不拘小节,但效果卓著。江南粮价已平,灾民得安,贪官落网,奸商伏法。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这话说得硬气,暖阁里静了一瞬。
皇帝盯着苏文清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苏爱卿,朕记得三年前你们御史台有位钱御史还弹劾萧战‘粗鄙无状,有辱朝纲’?”
苏文清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萧太傅在朝堂上不尊礼数,臣自然要弹劾。但此番江南之事,若非萧太傅雷厉风行,只怕祸患已深!臣臣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缓和了些,“都起来吧。”
林章远和钱益谦这才颤巍巍站起来。
刘瑾适时上前,细声细气道:“三位大人坐吧,站着说话累得慌。”说着使了个眼色,小太监搬来三个绣墩。
三人谢恩坐下,屁股只敢挨半边。
皇帝手指轻敲御案,沉吟道:“萧战这浑人,做事是糙,但胜在好用。江南的烂摊子,换了旁人去,只怕现在还跟那些官油子扯皮呢。”
林章远赶紧附和:“陛下圣明。萧太傅虽虽行事豪放,但忠心可鉴,能力也是有的。”
钱益谦补充:“而且此番睿亲王殿下坐镇,敏慧县主辅佐,刚柔并济,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沈家倒台,粮商认捐,百姓归心,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漂亮。”
“漂亮?”皇帝挑眉,“朕看是鸡飞狗跳!不过”他顿了顿,“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江南积弊太深,不用萧战这种滚刀肉,还真撕不开那张网。”
苏文清趁机道:“陛下,那接下来”
“接下来,戏还得演。”皇帝眼神转冷,“泽王在京城的耳目不少,这会儿怕是已经收到风声了。传朕旨意:杭州知府高明远等人押解进京后,交三司会审,按律定罪。但旨意里一个字都不许提泽王和北郡王。”
林章远一愣:“不提?”
“不提。”皇帝手指点了点密奏,“这份东西,仅限于这间屋子里的五人知道。对外,江南之事就是粮商囤积、官员贪腐,已经查办完毕。至于军械、工匠营、山东兵符——一概压下。”
钱益谦恍然:“陛下是要放长线?”
“线已经放了,就看能钓出多大的鱼。”皇帝看向刘瑾,“影卫那边,泽王府盯紧了?”
刘瑾躬身:“回陛下,十二个时辰轮班,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得记公母。不过宗人府今早回报,说泽王殿下近来闭门读书,手抄《孝经》,安分得很。”
“安分?”皇帝嗤笑,“他要是真安分,母猪都能上树。侧妃李氏娘家那边呢?”
“确有异常。”刘瑾压低声音,“李氏三日前回娘家,呆了两个时辰。她父亲李茂,通政使司右通政,近五日见了六位山东籍官员,还在钱庄兑了五万两现银,说是修缮祖宅。”
“修缮祖宅要五万两?”钱益谦脱口而出,“他祖宅是金子打的?”
苏文清冷哼:“怕是修缮的不是祖宅,是某些人的后路吧!”
皇帝摆摆手:“继续盯着,但别惊动。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重新拿起密奏,翻到最后一页,那是李承弘的亲笔附言:“北郡王府疑云重重,儿臣请暂缓动手,深入山东一探究竟。”
“承弘这孩子,比朕沉得住气。”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看向三位大臣,“今日之事,若走漏半点风声”
三人齐刷刷跪下:“臣等谨守秘密,若有泄露,天打雷劈!”
“起来吧。”皇帝挥挥手,“都回去歇着,明日早朝,该吵的还得吵,该演的还得演。”
三人躬身退出暖阁。
走出宫门时,已是丑时初。夜空繁星点点,宫墙下的石砖路泛着清冷的月光。
钱益谦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这心到现在还怦怦跳陛下刚才那眼神,太吓人了。”
林章远整理着歪掉的官帽,苦笑道:“何止吓人。江南这案子要是全掀开,朝堂得塌半边天。”
苏文清却意气风发:“塌就塌!蛀虫不除,大厦将倾!萧战这浑人,这次总算干了件人事!”
“嘘——小点声!”钱益谦赶紧左右看看,“苏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
“怕什么?”苏文清瞪眼,“我苏文清弹劾了一辈子贪官,没想到最贪的藏在宗室里!陛下圣明,这次定要一网打尽!”
三人边说边往外走,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巷深处。
暖阁里,皇帝独自坐在御案后,对着烛火出神。
刘瑾悄声进来,换上一支新蜡烛,轻声道:“陛下,寅时了,该歇了。”
“睡不着。”皇帝揉了揉眉心,“刘瑾,你说朕是不是太纵容他们了?泽王、北郡王,都是朕的血亲”
刘瑾低眉顺眼:“陛下仁厚,念及骨肉亲情。是他们辜负了圣恩。”
“骨肉亲情?”皇帝冷笑,“在皇权面前,哪有什么骨肉亲情。朕给了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却想要朕的江山。”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萧战在奏章里说,他在杭州城门口立了块碑,把捐粮的富户名字刻上去流芳百世,把奸商名字刻上去遗臭万年。这法子虽然糙,但管用。”
刘瑾赔笑:“萧太傅行事,向来别具一格。”
“是啊,别具一格。”皇帝转身,“拟旨:杭州赈灾有功,赐萧战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睿亲王李承弘、敏慧县主萧文瑾,赐玉如意各一柄,以示嘉奖。”
“是。”
“还有,”皇帝眼神转冷,“密令影卫,北郡王府外围再加一倍人手。尤其是那个小儿子李铮给朕护好了,别让人灭口。”
刘瑾心头一凛:“遵旨。”
窗外,第一缕晨光照进乾清宫。
新的一天,开始了。
辰时,泽王府,书房。
泽王李承泽正在练字。他面白无须,眉眼与皇帝有三分相似,但气质阴柔许多。此刻他穿着一身素色常服,手握狼毫,在宣纸上工工整整抄写《孝经》。
一笔一划,极尽虔诚。
王府长史赵康轻手轻脚进来,低声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昨夜陛下召见林尚书、钱尚书、苏御史,密谈到丑时。”
泽王笔锋不停:“谈了什么?”
“具体不知,但今早陛下下旨,嘉奖萧战、睿亲王和敏慧县主杭州赈灾有功。”
笔尖一顿,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污渍。
泽王放下笔,看着那团墨渍,缓缓道:“嘉奖这是在安抚,也是在警告。”
赵康小心翼翼:“殿下,江南那边”
“沈万金废了,刘金水折了,周延泰反水了。”泽王语气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青龙闸被端,盱眙的货也被截了。江南的棋,已经输了。”
“那咱们”
“弃子。”泽王拿起那张写污的宣纸,慢慢撕成碎片,“江南本就是幌子,真正的棋在山东。传信给青龙,江南的人手全部撤出,一个不留。断尾,求生。”
赵康迟疑:“可是殿下,江南经营多年,就这么放弃了?”
“不放弃,等着萧战那莽夫顺藤摸瓜找上门?”泽王冷笑,“那浑人打仗不行,但撕咬的本事一流。被他咬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株老槐树:“北郡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北郡王今早递了折子,说要进宫请罪。”
“请罪?”泽王挑眉,“请什么罪?”
“说是王府库房失窃,丢了一批印鉴,怕是被不法之徒利用,牵连了江南的案子。”
泽王怔了怔,忽然笑了:“好一个李钊,反应真快。丢印鉴这借口找得好,既能撇清关系,又能示弱。陛下就算怀疑,没有铁证也动不了他。”
赵康忧心道:“那咱们”
“咱们?”泽王转身,“咱们继续当孝子贤孙。从今天起,闭门谢客,每日抄经念佛。侧妃那边让她回娘家多住几天,该处理的人,该断的线,让她爹处理干净。”
“是。”
“还有,”泽王眼神阴冷,“山东那边加快进度。月底之前,我要看到东西试成。”
赵康躬身退出书房。
泽王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继续抄写《孝经》。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他虔诚的身影拉得很长。
只是那笔下的字,越写越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巳时,乾清宫。
北郡王李钊跪在御前,一身素服,未戴冠冕,以罪臣之礼匍匐在地。
“臣李钊,管教不严,治家无方,致使王府库房失窃,印鉴外流,酿成江南祸患。臣有罪,请陛下严惩!”
声音哽咽,情真意切。
皇帝坐在御案后,静静看着这位堂叔表演。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族弟请起。印鉴失窃,乃宵小所为,与族弟何干?”
李钊不起,反而磕了个头:“陛下仁厚,但臣难辞其咎。那批失窃的印鉴中,有臣早年私用的旧式玄鸟印模,与江南军械箱上所刻印记相符。臣臣百口莫辩!”
好一招以退为进!
先把罪认了,但认的是“失察之罪”,而非“谋逆之罪”。又把时间推到“早年”,暗示印模是旧物,可能被人仿制。
皇帝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和:“族弟言重了。军器局事务繁杂,难免有疏漏。朕已命影卫彻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李钊心头一震——这是要夺他的权!
但他面上不敢显露,反而露出感激之色:“谢陛下体恤!臣臣正好借此机会,整顿府务,严查内贼!”
“如此甚好。”皇帝点头,“刘瑾,送王叔出去吧。”
李钊躬身退出,走出乾清宫时,脚步有些虚浮。
宫门外,王府马车等候多时。车帘掀开,一个心腹管事扶他上车,低声问:“王爷,陛下怎么说?”
李钊靠在车厢里,闭着眼,许久才吐出一句话:“陛下起疑心了。”
“那咱们”
“断尾。”李钊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王府里所有和江南、山东有牵扯的人,全部处理掉。尤其是王贵。”
管事脸色一白:“王管家他”
“他必须死。”李钊声音冰冷,“他知道的太多了。做得干净些,看起来要像暴病身亡。”
“是。”
马车缓缓驶离皇宫。
车厢里,李钊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未时,御花园,澄瑞亭。
李铮战战兢兢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碟点心、一盏茶,但他一动不敢动。
皇帝换了身常服,像个寻常长辈一样坐在对面,笑容和蔼:“不必拘束,尝尝这豌豆黄,御膳房新做的。”
“谢、谢陛下”李铮小心翼翼捏起一块,小口咬着。
“听说你喜欢机关巧术?”皇帝随意问道,“朕年轻时也喜欢摆弄这些,可惜当了皇帝,没时间了。”
提到机关,李铮眼睛亮了些:“陛下也喜欢?”
“喜欢。”皇帝笑道,“朕登基前,在工部观政半年,还跟着将作监的大匠学过木工。可惜手艺太糙,做个凳子都能散架。”
李铮被逗笑了,紧张感消散不少:“学生学生也是瞎琢磨。”
“瞎琢磨能改良火铳?”皇帝摇头,“你这孩子,太谦虚。”
他从袖中取出几样东西,正是萧战送来的弩机部件和那块“匠三”木牌,推过去:“你看看这些,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李铮接过,仔细端详。一看就是行家——他先掂分量,再看接缝,最后用手摩挲刻痕。
“这是改良过的蹶张弩。”他肯定地说,“齿轮组重新设计过,省力至少三成。弩臂用的也不是寻常柘木,是北境的铁木,虽然重些,但耐受力强,射程能增加两成。”
皇帝眼中闪过赞赏:“能看出是谁的手艺吗?”
李铮拿起那块木牌,对着光看刻痕:“刻工很糙,像是赶工。但下刀的力道和角度这人惯用左手,而且刻‘匠’字最后一笔时,习惯往上挑一点。”
他忽然想起什么:“军器局有位孙大匠,就是左撇子!他刻编号就这习惯!不过孙大匠去年告老还乡了,说是回山东”
“山东?”皇帝眼神一凝,“具体山东哪里?”
“好像是蒙阴?还是蒙山?学生记不清了。”李铮挠挠头,“孙大匠走前,学生还去送过他。他说家乡山清水秀,要回去开个木工作坊,教徒弟。”
皇帝与侍立一旁的刘瑾交换了个眼神。
“铮儿,”皇帝语气郑重起来,“朕再给你看样东西。”
刘瑾递上一本册子,是军器局的调拨记录。
李铮一页页翻看,越看脸色越白。他指着其中几处:“这里不对时间对不上。还有这里,数量多了一倍陛下,这、这些军械”
“都流到不该去的地方了。”皇帝沉声道,“铮儿,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李铮手开始发抖,点心掉在地上。
“陛、陛下”他声音发颤,“我父亲他”
“你父亲有没有参与,朕还在查。”皇帝按住他的手,“但铮儿,你要知道,如果你父亲真的牵扯进去,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你母亲,你妹妹,一个都逃不掉。”
李铮眼泪唰地流下来。
“朕今天叫你来,是想给你一条生路。”皇帝看着他,“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怀疑的,都告诉朕。朕保你和你母亲、妹妹平安。”
李铮挣扎了很久,终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双手奉上。
那是他偷偷记录的,近两年频繁出入王府军器局仓库的“生面孔”名单,还有他凭着记忆画的画像。
“学生学生早就觉得不对劲,但不敢说。”他哽咽道,“这些人拿着兵部的文书,但行事鬼祟。有一次我偷偷跟着,看见他们把整箱的弩机搬上马车,盖着油布,夜里运出城”
皇帝翻看本子,上面记录得详细:时间、人物、特征、车牌号,甚至还有几句偷听到的对话。
其中一页上写着:“腊月十八,酉时,三个生面孔入仓。为首者左眉有疤,称‘三爷’。听到说‘山东急要,月底前必须送到’。”
另一页:“正月廿三,夜,五辆马车出仓。守卫比平日多一倍,车辙极深。跟至城门,被拦回。”
记录断断续续,但串联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走私图。
“好孩子。”皇帝合上本子,郑重收起,“这些东西,救了你自己,也救了你家人。”
李铮跪倒在地:“陛下学生只有一个请求。”
“说。”
“如果如果父亲真的做了错事,求陛下给他一个痛快。”李铮泣不成声,“他毕竟毕竟是学生的父亲”
皇帝沉默良久,轻叹一声:“朕答应你。”
他扶起李铮:“这几天你先住在宫里,朕让人收拾了毓庆宫的偏殿。等风头过了再说。”
李铮重重磕头:“谢陛下隆恩!”
戌时,乾清宫西暖阁。
皇帝伏案疾书,笔下是工整的朱批。
刘瑾在一旁磨墨,悄声道:“陛下,李铮公子安置在毓庆宫了,派了八个影卫暗中保护。北郡王府那边咱们的人回报,王贵半个时辰前‘暴病身亡’了。”
“这么快?”皇帝笔锋不停,“李钊下手倒是利索。”
“要拦吗?”
“拦什么?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皇帝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朱笔,“王贵一死,线索就断了。李钊这是摆明了告诉朕:到此为止,再查下去,鱼死网破。”
刘瑾担忧道:“那咱们”
“咱们?”皇帝吹干墨迹,将信纸装入特制信封,火漆封口,“咱们按原计划,放长线,钓大鱼。”
他将信封交给刘瑾:“八百里加急,送到承弘手里。告诉他:江南稳住,山东深挖,北郡王暂勿动。另外,李铮可用,但需谨慎。”
“遵旨。”
皇帝走到窗前,望着宫城外的万家灯火。
“刘瑾,你说朕是不是太冷血了?亲弟要反,堂弟要叛,亲儿子也要反,朕还得跟他们演戏。”
刘瑾低头:“陛下是为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
“江山社稷”皇帝喃喃道,“有时候朕真羡慕萧战那浑人,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活得痛快。”
他转身,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不过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该演的戏还得演。传旨:明日早朝,朕要亲自表彰江南赈灾有功之臣。尤其是萧战——给朕往夸张了夸,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朕信任他,重用他。”
刘瑾会意:“陛下这是要打草惊蛇?”
“不,”皇帝微笑,“这是要引蛇出洞。有些人藏在暗处太久了,得给他们点压力,让他们动起来。”
他顿了顿:“还有,让宗人府给泽王府送些赏赐,就说他抄经孝心可嘉。”
刘瑾心领神会:“奴婢明白。”
夜深了。
乾清宫的烛火,又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