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疤脸这边,进展却不太顺利。
他和二十名夜枭好手,按照萧战事先给的草图,找到了地窖入口——果然在一堆乱石后面,伪装得极好,要不是提前知道,根本发现不了。
入口处有四名守卫,已经被赵疤脸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但问题出在地窖里面。
地窖门是厚重的铁门,从里面反锁了。赵疤脸试着撬锁,发现锁眼被堵死了。
“头儿,硬闯?”一个夜枭低声问。
赵疤脸盯着铁门,嗅了嗅空气——他闻到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不对劲。”他皱眉,“退后,离门远点。”
话音刚落——
“轰!!!”
铁门内侧传来爆炸声!虽然威力不大,没炸开门,但震得门框簌簌掉土。
紧接着,铁门上打开几个小孔,孔里伸出黑黝黝的管口。
赵疤脸脸色大变:“火铳!散开!!!”
“砰砰砰——!!!”
沉闷的爆响声在地窖通道里回荡,震耳欲聋!铅弹从铁门小孔射出,打在石壁上溅起火星,有两个躲闪不及的夜枭被击中,惨叫倒地。
“他娘的!真有火铳!”赵疤脸滚到一块巨石后,脸色难看,“里面的人听着!朝廷大军已到!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开门投降,可免一死!”
地窖里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放屁!开门也是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铳响。
赵疤脸这边被火力压制,根本靠近不了铁门。通道狭窄,无处可躲,硬冲就是活靶子。
“头儿,怎么办?”手下焦急问道。
赵疤脸咬牙:“去找太傅!就说地窖里有火铳队,我们攻不进去!”
一个夜枭领命,猫腰退了出去。
此时船坞内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萧战带人杀穿了岸上的黑衣守卫,对方死伤过半,剩下的退守到船坞深处,依托工事继续抵抗。水上的五艘漕船,已经被李虎夺下三艘,另外两艘见势不妙,直接撞向坞墙想同归于尽,被“雷公”用火药提前炸沉了。
大局已定。
萧战正指挥手下清剿残敌,赵疤脸的人冲过来汇报地窖情况。
“火铳队?”萧战眉毛一挑,“有多少人?”
“听声音,至少十几支铳,轮流射击,训练有素。”
萧战摸着下巴:“这就麻烦了硬冲肯定死伤惨重。”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大丫不是给了两个烟雾罐吗?老子用了一个,还一个呢?”
他从怀里摸出另一个陶罐,掂了掂,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他叫来“雷公”:“你火药还有多少?”
“还有两包,够炸塌半间屋。”
“够了。”萧战指着地窖入口,“看见那铁门没有?在门框上方,墙上给我掏个洞,不用大,拳头大小就行。”
“雷公”愣了:“头儿,掏洞干嘛?”
“你别管,照做就是。”萧战又对赵疤脸说,“等洞掏好了,你带人佯攻,吸引他们火力。老子有办法让他们自己开门。”
虽然不明白萧战想干什么,但两人还是照办了。
“雷公”不愧是爆破专家,很快在铁门上方三尺处的石墙上,用火药炸出一个碗口大的洞——位置选得极刁钻,正好在火铳射击死角。
萧战接过最后一个烟雾罐,又从怀里摸出那包五香瓜子。
赵疤脸看懵了:“头儿,您这是”
“看好了。”萧战咧嘴一笑,把烟雾罐的引信扯出一截,然后用瓜子油浸透,这样烧得慢。接着他把整包瓜子塞进烟雾罐口,只留引信在外面。
“雷公”恍然大悟:“您要把这玩意儿从洞里扔进去?”
“聪明!”萧战把改造好的烟雾罐绑在一根长竿上,伸进墙洞,估算了下位置,点燃引信。
“赵疤脸,喊话!”
赵疤脸立刻朝地窖里喊:“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我们就用毒烟了!到时候一个都活不了!”
地窖里传来嗤笑:“吓唬谁呢?有本事进来!”
话音未落——
“嗖!”
萧战把长竿一送,烟雾罐顺着墙洞滑进地窖,“啪嗒”掉在地上。
地窖里的人显然没料到这手,愣了几秒。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个陶罐在地上滚了几圈,罐口塞着一包瓜子?引信“滋滋”燃烧,眼看就要烧到罐口。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等等!是火油罐?!要爆炸!快躲开!”
地窖里一阵慌乱。
但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引信烧到罐口,点燃了浸透瓜子油的瓜子,“呼”地冒起一团火苗,紧接着烟雾罐炸开——不是爆炸,而是喷出滚滚浓烟!
但这烟和之前的不一样,里面夹杂着炒瓜子的焦香味,还有辣椒面?
萧战在外面得意洋洋:“老子特制的‘五香辣椒烟雾弹’,够劲吧?”
地窖里瞬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喷嚏声、骂娘声。
“咳咳咳——!辣死了!”
“我的眼睛!眼睛看不见了!”
“开门!快开门!喘不过气了!”
铁门后传来慌乱的拍打声、开锁声。
“轰隆——”
铁门终于从里面被推开。
十几个黑衣汉子连滚爬爬冲出来,个个眼泪鼻涕横流,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边跑一边拼命咳嗽。
赵疤脸带人一拥而上,轻松制服。
萧战捂着鼻子走进地窖——里面烟雾还没散尽,辣味呛人。他眯着眼看去,只见地窖深处,密密麻麻堆满了木箱,一直垒到屋顶。
最外面的几个箱子已经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崭新的火铳,油光锃亮。
萧战随手拿起一支,掂了掂,又看了看铳管下的编号,脸色沉了下来。
“果然是军器局的正规货”他喃喃道,“泽王啊泽王,你真是作死作出新高度了。”
天色渐渐亮了。
晨雾散去,青龙闸内的战况也清晰起来。
岸上的黑衣守卫死的死、降的降,水上六艘漕船,四艘被俘,两艘沉没。地窖里的火铳队全军覆没。
李虎和赵疤脸正在清点战果,张冲带着卫所兵在外围警戒——其实也没啥好警戒的了,仗都打完了。
萧战蹲在船坞边,就着湖水洗掉手上的血,又掏出那个小瓷瓶的薄荷膏,抹在太阳穴上提神。
李承弘和萧文瑾这时才从外围进来。
看到坞内横七竖八的尸体、破损的船只、满地的血迹,萧文瑾脸色白了白,但很快镇定下来。李承弘则神色凝重,快步走到萧战身边。
“四叔,伤亡如何?”
萧战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咱们的人,死了七个,伤了二十多个。对面死了大概八十,俘虏一百五。剩下的跳水跑了,估计也活不成,这天气水冷。”
他顿了顿,补充道:“都是硬茬子。不是私兵,是正规军,至少是边军水准。”
李承弘点头:“看出来了。”他走到那些俘虏面前,扫视一圈,“你们是哪支部队的?说出来,或许可免一死。”
俘虏们低着头,没人吭声。
萧战走过去,随手拎起一个看起来像头目的:“不说?行,老子有办法让你说。”他从靴筒里掏出那个铜制核桃夹,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认识这玩意儿不?夹核桃的。不过也能夹点别的,比如手指头。一根一根夹,从尾指开始,你能撑到第几根?”
那俘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萧战把核桃夹抵在他小拇指上,慢悠悠开始用力。
“我说!我说!”俘虏崩溃了,“我们是是登州卫的!三年前就被抽调出来,名义上除籍了,实际被秘密送到这里训练!”
“登州卫?”李承弘皱眉,“山东的卫所?谁调的你们?”
“是是兵部的调令,盖着北郡王府的印!说是有秘密任务,完成后每人赏银百两,升三级!”
萧战松开他,冷笑:“百两银子就把命卖了?蠢货。”
他转向李承弘:“登州卫山东。看来泽王在那边也有布置。”
李承弘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
“呜——呜——呜——”
三长两短,正是约定好的信号。
萧文瑾抬头看了看天色:“辰时了。龙渊阁的船该到了。”
众人望向南侧水道。
晨光中,十余艘大小船只正缓缓驶来。打头的是一艘中型货船,船头站着一人,正是王二狗。他身后,几十名龙渊阁的伙计严阵以待,手里拿的不是刀枪,而是渔网?
萧战眯眼看了会儿,乐了:“大丫,你这都是什么装备?”
萧文瑾微微一笑:“格物院的新玩意儿——渔网弩。一次可发射三张特制渔网,网线上有倒钩,沾上就脱不了身。对付想跳水逃跑的,最管用。”
果然,龙渊阁的船队驶入船坞水域后,并不参战,而是在外围游弋,专门盯着水面。有几个黑衣守卫见势不妙跳水的,立刻被渔网罩住,拖死狗一样拖上船。
战斗至此,彻底结束。
李虎和赵疤脸的清点结果也出来了。
“头儿,王爷,王妃。”李虎抱拳汇报,“缴获完整漕船十八艘——坞里还有十二艘没动。火铳一千二百支,全部崭新,配套火药铅弹五百箱。刀一千柄,枪八百杆,弓三百张,箭五万支。另有钱粮若干,还在清点。”
萧战听得直咂舌:“好家伙,这够武装一个卫了!泽王这是真要造反啊!”
李承弘却问:“俘虏审了吗?三日前运走的那批‘重货’是什么?运往哪里?”
赵疤脸上前:“审了几个小头目。他们说,三天前确实运走了一批货,但不是从水路,是从陆路,走盱眙方向。具体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只看见是两百多个大木箱,特别沉,需要八匹马才能拉动一车。”
“运往哪里?”
“说是山东。”
李承弘和萧文瑾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山东,又是山东。
登州卫的兵,运往山东的军械,北郡王府的印
一条清晰的线,正在浮现。
萧战摸着下巴,忽然问:“那个刘金水呢?开完会后又审了没?”
李承弘摇头:“还没来得及。四叔现在要去审?”
“当然!”萧战把尚方宝剑往肩上一扛,“打仗老子在行,审人更是老本行!走,回客栈!老子倒要看看,这漕帮舵主能吐出多少东西!”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满目狼藉的船坞,咧嘴一笑:
“不过在此之前张指挥使!”
张冲赶紧小跑过来:“太傅有何吩咐?”
“这地方,现在归你了。”萧战拍拍他肩膀,“带人好好收拾,该埋的埋,该修的修。回头写个折子,就说你带卫所兵剿灭了一伙盘踞青龙闸的水匪,缴获赃物若干——功劳算你的。”
张冲愣住了,随即大喜过望:“太傅!这这怎么敢当!”
“让你当你就当,废话那么多!”萧战瞪眼,“不过记住了,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心里有点数。要是敢乱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张冲吓得一哆嗦:“明白!明白!下官一定如实呃,恰当禀报!”
萧战这才满意,扛着剑,大摇大摆往外走。
晨光彻底洒满大地。
青龙闸内,血腥味尚未散尽,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远处的芦苇荡里,几只水鸟扑棱棱飞起,划过湛蓝的天空。
一场大战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