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所有营业照片,黎檀栖在休息室卸妆换衣服。
“扣扣”
陆莘在门外,“姜家的电话。”
门缝里,一双细腻白皙的手臂伸出来,朝她勾了勾,“给我吧。”
小臂内侧有一块很小的红色痕迹,陆莘打量了会儿,面色凝重地将手机放上去。
那是一道吻痕。
是谁亲出来的,不言而喻。
居然亲在这种地方!
真不怕被人发现?!
电话接通,黎檀栖等了会儿,里面终于传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檀檀,别忘了回家。”
“我待会儿就回,爷爷。”
姜家好不容易和贺家达成协议,按照以往,最忌高调办事。
但这一次,姜家必须搬出贺家大办一场,趁机拉拢京城家族真正立足。
黎檀栖最近在娱乐圈小有名气,姜家想让她回去充当吉祥物的作用,虽不指望她能为姜家带去利益,但人美,赏心悦目。
拿得出手。
“檀檀,之前的事,你爸爸不明事理,等你回来,爷爷亲自给你一个交代。”
应当是指澳白的事。
之前碍于林家的关系,姜泰宇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现在,姜家和林家已经剥离,林巧倩的地位大不如前,自然,是可以吃点委屈的。
毕竟,她哪里比得上和姜家有血缘关系的亲女儿。
黎檀栖垂下眼睑,十分淡然回应道,“好。”
她慢吞吞扣上白玉雕花纽扣,推开门,走到盥洗池洗掉手上涂抹的防晒。
陆莘凑上来耳语,“现在还用不上他,要把他带回姜家吗?”
黎檀栖扯过旁边的一次性毛巾擦干手,清甜嗓音含着笑意,“谁不好说。”
她迈着轻盈步伐推开休息室的门,门外是姿态慵懒靠墙等待的容瞻苏。
开口问,“小容司机,你人际交往如何?”
容瞻苏漫不经心抬眼,黑沉的眸色中总是含笑,“我这张脸往那儿一放,交际花都要退避三舍。”
在京城,容家的人在哪儿,哪儿就是权利攀附的中心。
黎檀栖朝身后的陆莘微扬下巴,“用得上。”
他可是她在一众容里挑选出来的,怎么派不上用场。
姜家。
黎檀栖仅一个人走进来。
大厅视线有些暗,黎檀栖进来时,阿姨贴心开了水晶灯。
也让她看清此刻的情景。
姜成安端坐太师椅上,脊背挺直如松,眼神沉凝扫过下方,沉着脸不怒自威。
姜泰宇坐在侧首第一个位置,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而林巧倩则跪在复古地毯外的冰冷地砖上,双手交握抵在膝头,肩膀微微发颤,不敢抬头,似乎是怕极了的模样。
站在几步外,姜涵雅双手绞着衣角,眼圈泛红,几次想张口,都被姜老爷子沉肃的目光逼了回去,急得她一直朝绷着脸的姜泰宇看过去,却没有得到他一丁点儿目光。
这一切倒是新奇。
如果在她今年第一次回姜家是这副情景,她或许还会对这份浅薄的亲情高看几分。
但现在,若不是林家大势已去,若不是需要她这个吉祥物今晚在宴会上赔笑,这样的场景,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眼前。
黎檀栖步伐沉稳地走到姜成安身边,“爷爷。”
“檀檀,澳白的事,爷爷相信你心中有数,你爸辜负了你,他没能给你的公道,今天,爷爷补偿给你。”
“林巧倩,你既已嫁入姜家,便要真心待姜家的儿女,家人之间不该如此贪图名利!自己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追回澳白,什么时候再出来。
姜成安拄着拐杖,正欲往书房的方向,“檀檀,跟我上来。”
黎檀栖无声跟着姜成安上了二楼书房。
姜成安推开雕花屏风,窗台上的兰草正沾着暮色,他转身时拐杖在地面顿出轻响:“坐吧。”
紫檀木桌案上摊着几份烫金请柬,黎檀栖扫过一眼,指尖在雕花椅扶手上轻点,落座。
姜成安从青瓷罐里捻出茶叶,沸水注入白瓷杯时腾起雾气,他苍老的声音真挚几分:“檀檀,姜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在家里受了委屈不必忍让。”
顿了顿,在黎檀栖抬头望过来时,慈爱笑着,“就像你当年那样。”
当年陆旭冒犯她,被她硬生生关在祠堂一周,谁去求也没用。
“这些年,我不过问家里的事,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姜成安将备好的合同推递到她手边,“爷爷将手上仅有的这百分之五的股份转让给你。”
黎檀栖错愕地看着白纸黑字的转让合同,已经泛起涟漪的湖面似乎再次被人投进去一颗石子,掀起巨大涟漪。
“爷爷”
“你爸爸在眼界和心境上,远远不如你,姜家交给他我不放心。檀檀,你虽姓黎,但你依然是姜家的女儿,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爷爷希望,你能重新允许姜卓跟在你身边。”
黎檀栖小时候很重视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姜卓,甚至将黎青芝所授给她的智慧,言传身教地教给姜卓。
所以,她才会在姜卓脱口而出那句“野种”时,彻底心碎。
因为重视,所以悲伤。
“当年的事,是林巧倩从中作祟,挑拨离间。事后我将他带在身边,看他日日忏悔檀檀,他身上,处处都有你的影子,我希望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为姜家培育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百分之五的股份沉甸甸地落在她手上,黎檀栖指尖捏着合同边缘,纸张边缘的锐利刮得指腹微麻。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将那份错愕掩得严实。
姜老爷子看得明白,知道和她讲利益谈条件没用,所以打感情牌,利用她生而为人,善良柔软的美好品质,换取为姜家培养出一个可以担大任的继承人。
他这一出正中黎檀栖下怀。
她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点凉,“我可以允许他跟在我身边,但能学到哪种程度,我不负责。”
老爷子慈爱的视线里不知不觉含上几分愧疚。
但也终于,能喘口气。
姜家后继有人,他需要做的,就是再撑上几年,等后来人能学成归来,独当一面。
晚宴仍旧订在国贸。
这一次,黎檀栖没有在门口迎宾,而是坐在大厅中央的钢琴前。
努力当好她吉祥物的角色。
指尖落于琴键,欢快旋律漫出。
她垂着眼,睫毛轻颤,指尖泛白,怎么也融不进自己的情绪。
她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楼上注视着一切的陆莘,关了耳麦,狠狠往墙上踹一脚。
姜家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百分之五的股份就能换取一个跟着黎檀栖的名额
若非感情牌,怎么可能成功?
她和陆旭走到黎檀栖身边足足花了八年!
他们从十五岁就开始接受培训,在一众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才拿到的入场资格。
更何况,姜家以最难得的真情,看似商量,实则让人不容拒绝,逼迫黎檀栖接受。
伤了黎檀栖的心。
耳麦里,黎檀栖温柔的嗓音伴随悲哀的琴音传过来,“阿莘,姜卓以后跟着你打杂。”
她不会亲自带姜卓。
一是没精力,二是不愿意。
陆莘打开耳麦,“好。”
容瞻苏看着几乎暴走的陆莘,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边,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
姜家真是蠢,飞黄腾达的机会都到手了,他居然罢罢手说不要。
怪不得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个叫不上号的小家族。
一切都有迹可循。
黎檀栖,“今天姜泰宇必定商量下一步如何针对林家,我会随时跟随,拿到他们商议的结果,”
姜家对她处处充满算计,也不要怪她,反将一军。
林家,她必须单独以黎家的名义收入囊中。
“阿莘,你们负责盯紧姜涵雅,联系姜家保姆,让他们务必看好林巧倩。”
贵客们都来得差不多了,黎檀栖从中心搭建的舞台上下来,跟在姜成安身边,入了私密性极好的包间。
她负责跟在姜家后面端茶倒水,当吉祥物。
顺便听他们谈论最近京城发生的风流趣事。
黎檀栖退守一边,竹节傲骨身姿巍然不动,隐没在屏风后面,倒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我认为,没必要一竿子打死林家,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何必如此不依不挠?”
“你这话就不对了,春风吹又生,若是林家秋后算账,我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如今姜家和贺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若贺家肯出手,林家必定翻不了身!”
此话一出,众人视线簌簌落到贺砚声身上。
但他淡漠不出声,没有赞同,也不拒绝。
好似,这些话题都与他无关。
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问,“贺先生,你可知道,这容家对林家是何态度?”
只要容家态度一出来,林家的生死基本也就定了。
众人安静下来,所有视线落到唯一可能知情的贺砚声身上。
黎檀栖也屏息凝神,等着贺砚声开口,一锤定音。
可哪知道,比贺砚声更先开口的,是她耳麦里,陆莘平静的声音,
“檀檀,出事了,有人在宴会上捉奸现在,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