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
苏震那张阴沉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剧烈变化，他猛地从床边站起，元婴期的灵压不受控制地向外扩张。
然而，那股灵压在触及白衣女官身前三尺时，便如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悄然消弭。
女官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身上。
一股比苏震的灵压更加阴冷，更加无孔不入的力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是蛮横的冲击。
而是一种如水银，如月光般的渗透。
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那股混合著消毒水与幽兰的香气，变得浓郁而又危险。
月影神识。
联邦林家独有的神识秘法，能绕过绝大多数防御，直接窥探他人识海中最细微的能量残留。
苏震的瞳孔收缩，他认得这种力量。
“林清羽，这是我苏家的地盘！”
他的声音，像一块被强行压抑的火山岩。
林清羽终于将目光从江澄身上挪开，瞥了他一眼。
她的手里，多了一枚薄如蝉翼的，闪烁著银色光辉的金属令牌。
“联邦最高调查令。
令牌上那枚代表着联邦议会最高权力的利剑徽章，让苏震接下来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层银色的光幕，以林清羽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卧室。
禁断领域。
隔绝一切窥探，也隔绝一切外援。
苏震被强行排斥在领域之外，他只能隔着那层半透明的光幕，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的脸色，铁青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领域之内，江澄蜷缩在床角，身体的痉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频率。
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嘴唇无声地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识海深处，那冰冷的数据灵根正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运转。
他将那股属于林清羽的，阴冷如水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引入一片他刚刚编织好的逻辑陷阱中。
一段虚假的，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数据流，开始循环播放。
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滔天的火焰中，将魏正阳的身体彻底吞噬。
那黑影没有具体的形态，却散发著一种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远古而又邪异的气息。
“魏正阳死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林清羽冰冷的声音在江澄耳边响起。
她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边缘镶嵌著碎钻的古朴铜镜。
问心镜。
镜光如水，照在江澄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江澄的识海中，那段经过无数次加密与逻辑伪装的幻象数据，顺着问心镜的光芒，反向灌了回去。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一切，用一种最蛮横的方式，呈现在了这件专门探查谎言的法宝面前。
那模糊的，散发著远古气息的“牧羊人”虚影，在镜面中一闪而过。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房间内响起。
问心镜那光洁如新的镜面上，竟出现了一丝肉眼可见的裂纹。
林清羽的身体猛地一震，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
一股来自高维信息冲击的反震力，让她气血翻涌。
她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问心镜竟然会裂。
这说明，对方看到的东西，其蕴含的信息层级，远远超出了这件法宝所能理解与承载的范畴。
她再次看向床上那个几乎要抽搐到昏厥的少年。
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犯人的目光。
而是一种发现了绝世宝藏的，混杂着惊疑、震撼，与无比贪婪的狂热。
她怀疑苏媚并非凶手。
她只是一个钥匙，一个无意间，窥探到了某个与“联邦起源”相关的，最高禁忌秘密的幸运儿。
这个功劳，必须由她林清羽，一个人独占。
就在这时，江澄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后又软了下去。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变得微弱。
那是一种神魂因为承受了过度冲击，即将崩溃的迹象。
而就在他“神魂不稳”的那一刹那。
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某种永恒与不朽意味的苍凉气息，从他的后颈处，一闪而逝。
无面古皮。
那气息，对于林清羽这种卡在瓶颈多年，对更高层次力量极度渴望的人来说，拥有着致命的诱惑。
林清羽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表情。
“你体内的火毒很古怪，并非普通的灵火。”
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澄。
“为了彻底查清，我需要带你去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进行深度检查。”
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江澄的肩膀。
江澄的身体，却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她的触碰。
那双带着水汽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属于动物本能的，警惕与恐惧。
林清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仿佛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苏家地下的寒玉密室，最适合压制火毒，也最适合进行深度搜魂。”
江澄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看了一眼光幕外，脸色阴沉的苏震，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不容拒绝的女人。
他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无力地点了点头。
步入那间充满了刺骨寒气的密室的瞬间。
身后那扇由整块千年寒铁打造的，重达万斤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轰然关闭。
密室之内，与外界彻底隔绝。
林清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属于猎人的笑容。
她转过身，正要开口。
却发现，那个刚刚还惊恐得像一只小鹿的少年，此刻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他脸上的脆弱，茫然，恐惧，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如深渊般幽邃的冰冷与玩味。
“林大人。”
江澄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你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