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深夜，一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浮空梭无声地降落在宿舍后方的密林中。
冷冽的金属舱门滑开，赵书恒推了推眼镜，站在舱门边，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澄低垂著脑袋，将左臂的石膏托得更高了一些，步履蹒跚地走向舱门。
而在他身后，那一袭白衣的雪奴，步伐僵硬且精准地跟随，长剑依旧负在背后。
浮空梭内部的舱壁映射著幽蓝的光，冷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将舱内的温度维持在一个让人皮肤发紧的程度。
半小时后，梭车缓缓沉入中州城核心区域的一座私人庄园地底。
厚重的合金闸门逐层开启，空气中混杂着高端灵能燃料与沉香木的味道。
通道尽头是一扇由整块沉渊木雕刻而成的巨门，门缝中透出暗红色的灯光。
赵书恒在门前停下脚步，微微躬身，神情变得肃穆且谦卑。
“主上，人带到了。”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压碎胸腔的恐怖灵压，顺着门缝倾泻而出。
江澄感受着这股力量，那是元婴中期的威压，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霸道与冷酷。
他迅速调整呼吸，让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牙齿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他推开门，目光紧紧盯着铺满黑色丝绒的地毯，不敢向上移动半分。
大厅深处，一张宽大的龙骨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穿着深紫色的暗纹长袍，指尖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扶手，每一次敲击都像是砸在人的心脏频率上。
苏家现任家主，苏震。
也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
“父亲。”
江澄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恐惧与希冀，身体不自觉地向下蜷缩。
这是他在黑进苏家私密档案后，推演出的苏媚在面对苏震时最真实的反应。
在苏震眼中，苏媚从来不是女儿，只是一个运气好、流着苏家血脉的、勉强合格的棋子。
苏震的目光掠过江澄，最终落在了后方那道清冷的白衣身影上。
他敲打扶手的动作停住了，双眼中猛然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精光。
“这就是陈清雪？”
雪奴站在原地，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即便面对元婴期的压迫，也没有任何反应。
赵书恒向前迈出一步，将手中的神魂探测记录呈了上去。
“陈家最完美的剑道种子，如今神魂破碎，已经是一具听话的行尸走肉。”
苏震猛地站起身，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雪奴面前。
他伸出枯藁如鹰爪的手，死死捏住雪奴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那张倾城绝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下巴处被捏出了青紫的指痕，那双眸子依旧死水微澜。
苏震发出一声低沉且扭曲的笑声，那是计划得逞后的癫狂。
“好！好一个剑道天才！”
“陈家那群老顽固若是知道他们的掌上明珠变成了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他转过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江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赞许。
“这次你做得不错，没有辜负家族的培养。”
苏震挥了写手，虚空中浮现出一个散发著浓郁生机的白玉匣子。
匣子落入江澄怀中，沉甸甸的，散发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江澄的指尖颤抖著接过匣子，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响。
“谢父亲赏赐，女儿定为家族肝脑涂地。”
他没有抬头，因为此时他的嘴角正挂著一抹极其恶劣的弧度。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老东西，拿一盒药膏就想打发我？
不过没关系，真正的礼物，我已经留给你了。
“下去吧，回学院继续潜伏，没有召唤不得擅自回府。”
苏震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仿佛多看江澄一眼都是恩赐。
江澄躬著身子，像是一条被驱逐的败犬，一步步退出了暗红色的客厅。
赵书恒紧随其后关上了大门，隔绝了内部所有的声音。
走在空旷阴冷的地下通道里，江澄感觉怀里的药匣子有些硌手。
他摸了摸左臂上的石膏，眼神中闪过一丝嘲弄。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主人，他正在用神识扫描我的内部经脉。”
那是雪奴通过融合契约传来的意识波动，不带任何感情，却清晰无比。
江澄脚步不停，在意识中轻声回应。
“让他看，把那套我预设的假经脉运行图显现给他。”
“如果他想做点更过分的事情，你也不需要反抗。”
“毕竟你是他眼中的战利品。”
地下室内的雪奴收到了指令，那双空洞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
江澄走出庄园，抬头看向天边那轮被厚重阴云遮住的残月。
陈清雪确实被留下了，就在苏震的身边。
这就像是在苏家的心脏处，埋下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精密核弹。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通过意识接管雪奴的身体。
甚至在苏震志得意满、毫无防备地索取这个“战利品”时，送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江澄重新坐回了那辆漆黑的浮空梭，舱门关闭，将他与那座充满腐朽气息的庄园彻底隔离开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将甜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
计划的第一阶段，完成得比预想中还要顺滑。
“赵学长，送我回学校吧。”
他恢复了那种怯生生的语气，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像是一个终于完成任务、如释重负的可怜少女。
赵书恒启动了梭车，后视镜里倒映着他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孔。
“苏师妹，主上给你的不仅是药膏，还有一张进入家族秘库的许可权卡。”
“这说明，你已经真正进入了核心名单。”
江澄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摩挲著药匣底部的金属薄片。
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核心名单？
不，我是来当掘墓人的。
浮空梭划破夜色，朝着中州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远在地底深处的客厅里，雪奴依旧安静地跪在苏震脚下。
她的皮肤之下，那些微小的纳米级硅基纤维正在按照某种特殊的频率轻微颤动。
那是江澄留在她体内的“信标”。
每隔三秒，苏震的一举一动、庄园内的防御阵法参数，都在被实时传输到江澄的手环中。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比任何极品灵丹都要让他沉醉。
江澄嚼碎了嘴里的糖球，感受着那股瞬间爆发的甜味在喉咙里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