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刚入冬月,漳水两岸已是银装素裹。河面结了一层薄冰,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界桥这座百年古桥静静地横跨在冰河之上,桥栏上的石雕狮首披着霜甲,仿佛在默默注视着即将到来的厮杀。
袁绍站在南岸的高地上,玄色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北岸连绵的军营,目光最终定格在那面绣着“公孙”二字的帅旗上。旗面上的金线在朝阳下闪烁,如同挑衅的锋芒。
“主公,各部已经就位。”颜良上前禀报,铁甲上凝结的薄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这位以勇武着称的将领,此刻面色凝重如铁。
袁绍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凝视着对岸:“麴义那边准备得如何?”
“八百死士已潜伏就位,强弩全部检验完毕。”颜良顿了顿,压低声音:“只是今晨巡查时,发现桥南有三处脚印异常,似是有人夜间窥探。”
袁绍眉头微皱,但未多言。这一战,将决定谁才是河北真正的主人。他紧了紧披风,刺骨的寒意透过厚重的貂裘直渗心底。
北岸中军大帐内,炭火盆噼啪作响。公孙瓒正在细细擦拭他的银枪,枪身上的蟠龙纹饰在火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这位以白马义从威震塞北的将军,虽然面色如常,但眼角细微的抽动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将军,探马回报,袁绍在界桥南岸布置了八千人马,主将为麴义。”严纲快步走进大帐,皮甲上还带着巡营时的寒霜。
公孙瓒冷笑一声,银枪在帐中划出一道寒芒:“袁本初未免太小看我了。区区八千人马,就想挡住我的白马义从?他站起身,铠甲铿锵作响,传令下去,以白马义从为先锋,我要让袁绍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骑兵!”
“将军,”严纲迟疑道,“近日天寒地冻,桥面结冰,是否等午时冰层稍化再进攻?”
“不必!”公孙瓒断然挥手,“我白马义从纵横塞北,什么恶劣天气没有经历过?今日就要让袁绍知道,在这河北之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与此同时,在南岸袁军大营中,麴义正在亲自检查每一张强弩。这位以严谨着称的将领,手指轻轻拂过弩机,测试着弓弦的张力。
“这些弩箭要特别保管,”他对副将吩咐道,“昨夜巡营时,发现有三辆弩车被人动了手脚,弓弦有被利器割伤的痕迹。”
副将脸色骤变:“难道是奸细?是否需要彻查?”
麴义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对岸隐约可见的白马军营:“大战在即,不宜动摇军心。加强戒备便是。”他顿了顿,又道,“传令下去,所有弩手在箭囊中混入三成火箭,以备不时之需。”
晨光渐明,南北两岸的战鼓声相继响起,如同两只巨兽在黎明前的咆哮。
远在并州羊头山炎帝庙中,小乔正与谋士们围坐在暖炉旁。庙外大雪纷飞,将群山染成一片苍茫。
“界桥战报。”荀彧展开探马送来的绢布,眉头微皱,“两军对峙,袁绍兵力虽少,但占据地利;公孙瓒骑兵精锐,却要强攻界桥天险。胜负难料啊。”
小乔轻抚案上地图,指尖划过界桥的位置:“袁绍若胜,必图并州;公孙瓒若胜,亦非并州之福。”她望向庙外纷飞的大雪,“传令各关隘加强戒备,多派探马密切关注战局。同时通知张辽,让他率领三千骑兵在边境待命,以防不测。”
贾诩补充道:“是否要派人暗中接触败退的一方?或许可以趁机结盟。”
小乔摇头:“此时介入为时过早。我们要做的是静观其变,积蓄力量。”她转身对侍立一旁的典韦说,“加强山防,特别是通往冀州的小路,都要设卡盘查。”
辰时刚到,北岸战鼓震天。严纲率领三千白马义从如潮水般涌向界桥。马蹄踏在结冰的桥面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冰屑四溅。白马骑士们银甲白袍,在晨光中如同移动的雪崩。
南岸的袁军严阵以待。麴义站在弩阵后方,冷静地观察着敌军的冲锋速度。他手中的令旗微微抬起,只待敌军进入射程。
就在白马义从即将冲过桥面时,意外发生了。连日极寒使得桥面冰层异常脆弱,数匹战马先后失足跌倒。严纲急忙勒住战马,发现桥面中央的冰层明显比其他地方要薄。
“将军,桥面有诈!”副将惊呼。
严纲咬牙:“冲锋不能停止!后续部队分散过桥!”
但已经来不及调整阵型。白马义从继续前进,很快进入了袁军弩箭的射程。麴义令旗一挥,千张强弩齐发。箭雨如同飞蝗般笼罩桥面,破空之声凄厉刺耳。白马义从纷纷中箭落马,鲜血顿时染红了冰面。
严纲身先士卒,挥舞长刀格挡箭矢。他凭借精湛的骑术在箭雨中穿梭,连破两道弩阵。就在他即将冲上岸边时,三支弩箭先后射中他的胸口。这位公孙瓒麾下骁将跌落马背,眼中满是不甘。
公孙瓒在岸上看得真切,立即亲自率军过桥接应。白袍银枪的公孙伯珪一马当先,所到之处袁军纷纷退避。然而就在此时,袁绍埋伏在两翼的颜良、文丑同时杀出。
文丑的铁戟如同旋风般扫过桥头,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颜良的大刀更是势不可挡,连斩公孙军七员偏将。公孙瓒陷入重围,银枪虽然舞得密不透风,但也渐渐力不从心。
危急关头,赵云单骑突入战阵。常山赵子龙银枪如龙,连挑数名袁将,终于杀到公孙瓒身边。“将军快退,我来断后!”赵云大喝一声,银枪划出一道圆弧,逼退追兵。
公孙瓒在赵云掩护下且战且退,白马义从残部紧随其后。这一场先锋战,公孙军损失惨重,不仅折了大将严纲,更损失了近千精锐骑兵。
战斗持续到午后,双方暂时休战。麴义亲自带队清理战场,在检查阵亡白马义从的遗体时,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
“主公请看。”麴义指着几具尸体对袁绍说,“这些士卒携带的干粮包装特殊,上面有幽州特产的柘木标记。而且每人怀中都藏有金饼,似是额外赏赐。”
袁绍皱眉:“公孙瓒为此战倒是下足了本钱。”
更奇怪的是,在桥面破裂处,工兵发现了桥基年久失修的痕迹。审配查验后回禀:“桥墩石材风化严重,似是多年未修。但奇怪的是,破损处有新近修补的痕迹,只是工艺粗糙,反而加速了桥面的坍塌。”
与此同时,败退至二十里外的公孙瓒军也在休整。军医向公孙瓒报告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部分受伤的战马表现出异常症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难道是袁绍下毒?”公孙瓒怒不可遏。
赵云检查过战马后提出不同看法:“若是袁军下毒,为何只有部分战马中毒?而且这些症状看起来像是误食了某种毒草。”他指着不远处一片枯黄的草地,“那里长着狼毒草,战马饥饿时可能会误食。”
公孙瓒长叹一声:“天不助我!”
赵云却道:“此战之败,非战之罪。天时地利,皆不在我。当务之急是重整旗鼓,再图后计。”
当晚,在羊头山炎帝庙中,小乔接到了详细的战报。郭嘉分析道:“袁绍虽胜,但伤亡不小;公孙瓒虽败,主力尚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对我们未必是坏事。”
小乔点头:“传令边境守军,若有溃兵过境,只可驱逐,不可追击。同时加强边境巡逻,防止战火蔓延到并州地界。”
程昱补充道:“是否要趁此机会,与公孙瓒结盟?”
荀彧摇头:“此时结盟为时过早。我们应该继续观望,待两败俱伤之时再做打算。”
界桥之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传遍河北各州郡。袁绍虽然取胜,但公孙瓒主力未损,只是暂时退守易京。然而这一战的象征意义重大,袁绍凭借此战的胜利,真正确立了在冀州的统治地位。
短短数日内,冀州各郡县纷纷遣使表示归附。清河崔氏、巨鹿田氏等世家大族也主动投靠,送来粮草辎重以示支持。袁绍在邺城大宴宾客,接受各方的祝贺。
“主公,”谋士许攸在宴席间隙提醒,“虽得冀州,但并州小乔不可不防。探马来报,她近日加强边境守备,似有所图。”
袁绍沉吟片刻:“小乔据守并州,向来不参与外界纷争。只要她不犯我境,暂且不必理会。当务之急是休整兵马,准备下一步对付公孙瓒。”
沮授却道:“主公不可大意。小乔虽为女流,但能在这乱世中占据并州,必有过人之处。我们应该派人暗中监视,以防不测。”
与此同时,公孙瓒在易京整顿军备。赵云清点兵马后向公孙瓒汇报:“虽然界桥受挫,但我军主力尚存。加上幽州各郡的支持,很快就能恢复实力。”
公孙瓒却显得意兴阑珊:“经此一败,需从长计议。袁绍如今气势正盛,我们暂且避其锋芒。”他望着案上的地图,目光投向北方,“或许该考虑与乌桓修好,以备不时之需。”
在并州方面,小乔趁着各方注意力都集中在界桥之战的机会,加紧内政建设。荀彧主持开垦荒地,程昱整顿赋税,贾诩则负责训练新兵。并州在这个冬天显得格外宁静,仿佛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腊月二十三日,袁绍在邺城举行盛大的庆功宴。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庆贺界桥大捷。宴席上山珍海味琳琅满目,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然而就在酒过三巡之时,颜良匆匆入内,在袁绍耳边低语:“主公,边境急报,发现小股骑兵活动,疑似公孙瓒残部。”
袁绍面色不变,低声问:“可查明具体身份?”
“似是公孙瓒麾下的散兵游勇,正在边境一带流窜。人数不多,约三百骑。”
袁绍沉吟片刻:“加强巡逻,但不可轻启战端。眼下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
与此同时,在并州边境,徐晃正在巡视关隘。这位以严谨着称的将领,冒着风雪检查每一处哨卡。
“报将军,东南方向发现小股溃兵,约五十人,试图越过边境。”
徐晃登上箭楼远眺,果然看见一队衣衫褴褛的骑兵正在靠近。“传令,驱离即可,不必追杀。他望着远处皑皑雪山,心想这个冬天格外漫长,加强警戒,但有大规模军队靠近,立即点燃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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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羊头山上,小乔登高望远。山下村庄炊烟袅袅,一片祥和景象。荀彧前来汇报:“各地冬粮储备充足,民心安定。新招募的五千新兵已经完成初步训练。”
小乔微笑:“乱世之中,能保一方平安,足矣。告诉百姓们,今年除夕,官府将发放额外的粮肉,让大家过个好年。”
贾诩道:“刚收到消息,曹操在兖州大破黄巾军,声势日隆。天下大势,正在悄然变化。”
小乔望向南方,目光深邃:“是啊,乱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界桥之战彻底改变了河北的政治格局。袁绍占据冀州,声威大震;公孙瓒退守幽州,伺机再起;而并州在小乔的治理下,保持着难得的和平与稳定。
除夕之夜,羊头山炎帝庙中灯火通明。小乔与文武官员共度佳节,虽然外面大雪纷飞,但庙内温暖如春。众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着热腾腾的饺子,暂时忘却了乱世的烦恼。
“新的一年,天下局势将如何演变?”小乔轻声道,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荀彧回答:“袁绍必图幽州,公孙瓒必思报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曹操在兖州日渐坐大,恐怕不久也会加入河北的争夺。”
郭嘉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并州反倒成了世外桃源。不过,乱世之中,想要独善其身恐怕不易。”
小乔点头,望向南方。在那里,袁绍正在谋划下一步行动;在北面,公孙瓒也在重整旗鼓;而在更远的兖州,曹操正在快速崛起。乱世的棋局刚刚开始,而并州,将在这乱世中寻找自己的道路。
“不论外界如何变化。“小乔坚定地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这一方水土,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午夜时分,庙外传来阵阵爆竹声。新的一年到来了,带着希望,也带着未知的挑战。并州这艘小船,将在乱世的惊涛骇浪中,驶向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