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急救包(1 / 1)

lx-03河流那歇斯底里的咆哮,最终被车轮无情地碾过,甩在了身后连绵起伏、如同沉默巨兽脊背般的丘陵之后。队伍在上级指挥部的紧急调配下,改变了原定充满未知风险的徒步路线,由几辆接应的、布满泥泞仿佛刚从战场撤下的墨绿色军用卡车,将他们从那个弥漫着湿冷与疲惫气息的临时休整点,一路颠簸着转运至此次野外拉练的预定终点——位于山区更深、更僻静处的g4集结地域。

当卡车沉重的轮胎最终碾过最后一段坑洼不平、泥浆飞溅的土路,带着一身征尘停靠在一片相对平坦、隐约可见几排低矮建筑轮廓的谷地时,天色已经再次迫不及待地沉了下来。雨后的夜空,像是被彻底洗涤过一般,呈现出一种清澈而深远的墨蓝色,几颗寒星挣脱了云层的束缚,稀疏而倔强地点缀在天幕上,洒下冰冷而遥远的光辉,俯视着这片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土地。

g4地域,绝非什么舒适安逸的后方基地,它更像一个战备状态下的前沿战术支撑点,处处透露着实用至上的粗犷与简陋。几排低矮的、墙皮因常年风雨侵蚀而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砖体的营房,如同匍匐在地的疲惫老兵;一个空旷的、此刻因为车辆进出而尘土微微飞扬的训练场;一个由老旧仓库改造、兼具食堂与会议室功能的大房子,窗户里透出昏黄而诱人的灯光;以及四周那在愈发浓重的夜色中沉默矗立、仿佛随时会扑将过来的漆黑山峦轮廓。但无论如何,相比于之前在暴雨倾盆、激流汹涌的lx-03河中挣扎求生,这里已然是足以让人感激涕零的天堂。至少,这里有能够遮风挡雨的、坚固的屋顶,有可以烧出滚烫热水的锅炉房,有能够让人彻底放松、躺下来伸展酸痛四肢的床铺——哪怕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

抵达后的第一件事,依旧是例行的、混乱与有序奇特地交织在一起的安置流程。卸车、按照花名册分配宿舍、整理几乎不存在的“内务”、前往后勤点领取被装(相当一部分人员的装备在强行渡河时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或遗失)、炊事班在临时搭建的灶台旁埋锅造饭的叮当声响……整个营地如同一个刚刚经历长途迁徙、正在奋力重建巢穴的庞大蜂群,充满了精疲力尽却又不得不高效运转的忙碌景象。

林砚是被赵虎和陈曦一左一右,几乎是用架着的方式搀扶下卡车的。他的意识虽然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摆脱了那种浑噩的黑暗,但身体却依旧虚弱得可怕,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被抽走了力气,软得像一团浸透了水、沉重不堪的棉花。右臂被洁白的三角巾悬吊固定在胸前,厚厚的绷带层层包裹之下,肩袖肌群和肱二头肌的严重拉伤依旧传来阵阵深沉的、如同钝器敲击般的胀痛,每一次不经意的晃动都会让这痛感尖锐几分。右脚的状况则更为糟糕,肿胀并未如预期般消退,脚跟处那个破裂的血泡经过卫生员的紧急清创和包扎,依旧敏感异常,仿佛里面藏着一根烧红的针,每一次极其轻微的触碰,甚至只是将身体重量稍微转移过去一点点,都会立刻引发一阵尖锐到让人倒吸凉气的刺痛。他几乎是完全依靠着赵虎那几乎要将他腋下骨头都箍碎的、强健有力的臂膀,以及陈曦在另一侧提供的、稳定而可靠的支撑,才勉强用尚且完好的左腿跳着,一步一挪,极其艰难地、如同穿越雷区般,挪进了分配给他们的那间弥漫着陈旧气息的宿舍。

宿舍是标准的步兵班排宿舍格局,大通铺,硬木板床一字排开,床板上光秃秃的,还没来得及铺设被褥。空气里混杂着常年累积的、有些呛人的石灰墙粉末味、刚刚喷洒过的消毒水刺鼻气味,以及从他们这些“新人”身上带来的、挥之不去的湿泥土与汗水混合的酸馊气息。赵虎几乎是半抱半拖地将林砚这个沉重的“包袱”安置在了靠门口的一张下铺上,他的动作带着与生俱来的笨拙,却又透着一股生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瓷器般的小心翼翼。

“林哥,你就在这儿踏实歇着,天塌下来也别管!”赵虎抹了把额头上因为这番折腾而沁出的、混着泥污的汗水,瓮声瓮气地安排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俺去帮你领被装,打热水!陈曦,你……你看着他点,别让他乱动!”他本想吩咐陈曦做点什么,但看到对方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又觉得多说无益。

陈曦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下来。他没有多言,而是沉默地将自己以及一路上代为背负的林砚那个沉重背囊,分别放在相邻的床铺边。然后,他便开始以一种近乎刻板的、条理分明的效率,着手整理自己的个人物品。湿透的作训服被脱下,拧干,抖开,尽可能平整地搭在床头的铁架上;各种小物件——指南针、多功能军刀、那本厚厚的编程书——被分门别类地放入床头的个人储物柜,动作精准得如同机器。

林砚虚弱地靠在那冰冷而粗糙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手臂的肌肉,带来阵阵不适。他环顾着这个陌生而简陋的环境,身体的剧痛无处不在,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嗡鸣,而劫后余生带来的那种精神上的巨大虚脱感,更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灵魂还未完全从那条冰冷的河流中挣脱出来。河水的刺骨冰冷、震耳欲聋的咆哮,抓住苏晚携行带时右臂传来的、几乎要撕裂肌肉纤维的剧痛,赵虎那在水中依旧如同礁石般坚实的后背传递来的温度和力量,昏迷中那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寒冷……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冲击着他疲惫的神经,让他心有余悸,掌心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绳索粗糙的摩擦感和河水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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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热水。”一个熟悉的、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恍惚。是陈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自己的铝制饭盒打来了热水,并且细心地凉到了恰好能入口的温度,此刻正将那个军用水壶递到他嘴边。

林砚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显得过分冷静的眼睛里,此刻似乎并没有太多额外的情绪,但这份恰到好处的、无声的关怀,却显得尤为珍贵。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有些颤抖地接过水壶,小口地、珍惜地啜饮起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得几乎要冒烟的喉咙,滋润着灼痛的食道,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他冰冷疲惫的躯体,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慰藉。他看着陈曦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想说些什么,比如谢谢他在河中危急时刻那精准到令人心安的指挥,谢谢他此刻这默不作声却细致入微的照顾,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他感觉,有些共同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情谊,似乎已经超越了语言的范畴,任何刻意的感谢都显得苍白和多余。

陈曦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闪过的复杂情绪,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依旧擦得锃亮的眼镜,用他那特有的、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平淡地开口:“补充水分,有助于加速新陈代谢,促进恢复。你的右臂肩袖肌群和肱二头肌二级拉伤,需要严格制动,避免任何形式的主动或被动活动,至少维持七十二小时,否则容易形成陈旧性损伤。右脚跟的创面较深,污染风险高,要重点预防感染,近期尽量避免承重和摩擦。”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砚苍白汗湿的脸,补充了一句,带着他特有的理性分析色彩,“从你的面色、呼吸频率和能量消耗模型初步估算,你现在体内糖原储备接近枯竭,电解质也存在紊乱可能,急需补充高碳水化合物和电解质。”

正说着,赵虎抱着一堆崭新的丛林迷彩作训服、内衣裤和一双看起来尺码不小的作战靴,像一头刚刚拱完泥潭、兴冲冲归巢的黑熊般撞开了宿舍门,嘴里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嚷嚷着:“领来了领来了!林哥,你的号俺记得清清楚楚,你看看合身不?这新靴子,俺可是跟军需那边磨了半天嘴皮子,特意要了大一码的!你这脚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穿原来那双非得把纱布挤爆了不可!”

他将那摞带着崭新布料气息的衣物小心地放在林砚的床边,又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自己那件同样脏污的作训服口袋里,掏出几个印着“09式单兵压缩干粮”字样的银色包装袋和一小袋真空包装的榨菜丝,不由分说地塞到林砚手里:“先拿这个垫垫肚子!顶饿!食堂那边大锅饭还在折腾,俺看你这脸色白得吓人,肯定等不及开饭了!”

看着赵虎那风风火火、汗津津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以及他那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的举动——尤其是那双大一码的作战靴,林砚心中那股暖流再次汹涌起来,冲淡了身体的寒意和疼痛。他接过那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和榨菜,喉咙有些发紧,低声道:“谢了,虎子。”

“嗐!跟俺还客气啥!外道了不是!”赵虎大手一挥,浑不在意,随即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旁边的床铺上,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动。他一边龇牙咧嘴地卷起自己那条沾满泥点的裤腿,露出膝盖上那片面积扩大、颜色变得更加青紫骇人、甚至隐隐透出黑气的淤伤,一边倒吸着凉气骂骂咧咧,“他娘的,这河里的卵石是真他妈的硬!跟铁疙瘩似的……哎哟……”

宿舍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三人,其他同班的新兵或许还在外面忙碌着领取物资或整理装备。这短暂的空隙,这奔波劳顿后的骤然宁静,反而让身体各处的疼痛和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更加清晰、更加肆无忌惮地浮现出来,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嶙峋礁石。林砚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慢慢地、用力地咀嚼着那干硬得需要耗费不少力气才能咽下的压缩饼干,混合着咸涩的榨菜,味同嚼蜡,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吞咽,以补充近乎枯竭的体力。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有些涣散地扫过自己身上。之前那身湿透、冰冷、沾满泥浆并被剪得破破烂烂的作训服已经被换下,剪破的部分也由赵虎领回了崭新的替代品。他的左手下意识地、仿佛带着某种自主意识般,摸向自己胸前——那里,之前穿在最里面、未被剪破的那件丛林迷彩作训衫(外面的荒漠迷彩罩衣被剪掉)的上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些硬质的、有棱角的物体。

他微微一怔,之前意识模糊,身体感官被剧烈的疼痛和寒冷淹没,并未留意到这个细节。此刻神智清醒大半,身体稍微放松,才清晰地感觉到左侧胸口口袋里有异样的鼓起。他以为是之前自己随手放进去的什么小零碎,比如一颗备用纽扣,或者是意识不清时,好心的卫生员塞进去的什么备用药品、纸条之类的东西?

他疑惑地,用左手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口袋的纽扣,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掏了出来,摊开在略显苍白的掌心。

映入眼帘的是:三片独立包装的、材质和包装样式明显不同于连队统一配发型号的、看起来更厚实一些的无菌敷料;四五张同样独立封装、印着不同品牌标志的碘伏消毒棉片;以及……一个扁平的、硬质塑料材质、约成年男性巴掌大小的盒子。盒子是标准的军绿色,上面用白色油漆清晰地印着醒目的红色十字标志和“野战急救包”字样,但仔细看去,这个急救包的大小和厚度,似乎比连队统一配发的制式版本要稍微小巧、轻薄一些,而且塑料外壳的边缘和四角有着明显的磨损痕迹,颜色也有些许暗淡,像是经过了长期随身携带、频繁使用,是极具个人色彩的物品。

这是……?

林砚彻底愣住了,眉头困惑地紧锁起来。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绝对不是连队卫生员在处理他伤口时给予的。卫生员使用的完全是连队战备药箱里的标准急救物资,包装统一,而且完成初步包扎后,并未额外给他任何东西,更不用说这样一个明显是个人物品的急救包。这同样也不是他自己的装备,他的个人急救包此刻应该还好好地躺在那个由陈曦帮他搬进来的背囊侧袋里,型号是标准制式,与手上这个截然不同。

赵虎也注意到了林砚掌心里的异物,尤其是那个显得有些“特立独行”的急救包。他好奇地凑过他那颗毛发粗硬的脑袋,仔细端详了一下,瓮声瓮气地、带着十足的疑惑说道:“咦?林哥,你这急救包……咋看着跟俺们的不太一样呢?好像小一圈,还旧了不少。是卫生员看你伤得重,额外开小灶给你的?啧,对你可真够意思!”

一直沉默整理物品的陈曦闻言,也抬起了头,扶了扶眼镜,冷静的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般在那急救包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用他那惯有的、分析性的口吻说道:“从包装的磨损程度、尺寸的细微差异以及塑料外壳的老化情况判断,这应该不是连队统一配发的制式装备。更大的可能性是个人自行购置、或因某些特殊原因保留的非标准版本。连队卫生员在批量处理伤员时,出于效率和规范考虑,通常不会、也不被允许使用非制式装备进行处置。”

个人购置或保留?

林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谁会在他昏迷或者意识不清的时候,悄悄将这样一个明显是个人常用物品的急救包塞进他的口袋?用意何在?

他的脑海中,仿佛暗室中被陡然划亮了一根火柴,昏黄的光晕瞬间照亮了几个极其模糊、几乎被疼痛和疲惫淹没的记忆片段。

在河边那个潮湿冰冷的临时避雨棚下,他处于昏迷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时……似乎有一个相对于赵虎和陈曦而言,显得格外轻盈、敏捷的身影,曾经在自己身边极其短暂地停留、俯身过……那一瞬间的动作快得像错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或许是洗衣粉的味道?)……当时,守在旁边的赵虎的目光好像被那个身影吸引,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嘴里似乎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很模糊,但此刻努力回想,那音节似乎……好像是……“苏晚”?

苏晚!

那个在洪水中被他拼尽全力拉上来的女兵!通讯班的!

难道真的是她?

这个念头一旦如同种子般破土而出,立刻就疯狂地滋长起来,缠绕了他的全部思绪。是了,只有这个解释才合乎逻辑!只有她,有这个最直接的动机——表达救命之恩的感谢;也只有她,有机会在自己昏迷无人时刻注意,或者利用众人疲惫、视线转移的间隙,悄悄完成这个举动!

那无声的、如同惊鸿一瞥的靠近,这精心准备的、或许是她自己额外备用的、型号略有不同但显然更便于携带的个人急救包,还有这些同样可能是她个人储备的、品质看起来不错的敷料和棉片……这一切线索,都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最终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在浑浊洪水中被他拉住、眼神在惊恐过后流露出无比坚定和信任的女兵。

这是一种无声的、却重若千钧的感谢。一种在军队钢铁纪律和微妙男女之防的潜在约束下,一个年轻女兵所能做出的、最实际、最体贴也最勇敢的表达方式。她知道他右臂拉伤严重,需要固定和后续护理;她知道他脚部磨破,创口深且易感染,需要勤换药;她甚至可能考虑到了连队标准物资或许不够细致贴心,便送来了自己备用的、可能更好用的物品。

想通了这一切,林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在胸腔里弥漫、流淌开来。那是一种被人在暗中默默关心、深深铭记的温暖感动,夹杂着对那份超越寻常的细心和在当时环境下所需勇气的由衷感激,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细微而陌生的悸动,如同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捏着那个略显陈旧的小巧急救包,指腹摩挲着塑料外壳上那个象征着生命与救助的红色十字,以及边缘那些记录着岁月和使用痕迹的细微划痕,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塑料,感受到其上残留的、来自赠予者掌心的些许温度,与那份沉甸甸的、无声的心意。

“嗨!管他是谁给的呢!肯定是好心人!有总比没有强,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顶大用!”赵虎是个乐天而实际的性子,想不通的事情就果断放弃纠结,他指着林砚那只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脚,语气变得担忧起来,“林哥,说真的,你这脚我看着都心里发毛,肯定疼得钻心。要不……咱现在就用这新来的敷料给你换一下?卫生员包扎得是专业,但这又是走路又是颠簸的,谁知道里面纱布有没有移位,伤口有没有再渗血?早点换药,也安心点。”

林砚看着赵虎关切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里那几片承载着特殊意义的敷料,心中微微一动,但随即还是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舍不得立刻就用掉这些苏晚送来的东西,仿佛一旦用了,这份独特的心意就变成了纯粹的消耗品。而且,他理智上也清楚,卫生员刚刚处理不久,只要没有明显渗出或异味,暂时不需要频繁更换,以免增加感染风险。

“先不用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坚定。他将那个急救包、那几片无菌敷料和碘伏棉片,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品般收拢在一起,目光在简陋的宿舍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自己那个刚刚领回来的、散发着新帆布气味的军用挎包上。“虎子,帮我拿一下那个新挎包。”

赵虎虽然对林砚这有些“奇怪”的举动感到不解——有药不用收起来干嘛?——但他对林砚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和服从,闻言立刻二话不说,把那个崭新的、空荡荡的挎包递了过来。

林砚用自己尚且灵活的左手,有些费力地、但却极其郑重地,将那个承载着无声感谢与特殊牵挂的个人急救包,以及那几片辅料,整整齐齐地、妥帖地安置进了挎包最内侧、带有魔术贴封口的一个扁平夹层里。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不是在放置几件普通的医疗物品,而是在珍藏一件极其宝贵、需要用心守护的礼物。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般,轻轻地、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重新将疲惫不堪的身体靠回冰冷的墙壁,继续啃食着那难以下咽却必须吞咽的压缩饼干。身体的疼痛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环境的简陋与未知的挑战依然存在,但在他内心的最深处,却仿佛悄然点亮了一盏微弱却温暖的小灯,照亮了一处柔软而隐秘的角落,驱散了些许洪水和伤痛带来的阴霾。

这份“急救包”所承载的,早已超越了其本身作为伤药的功能。它是一份在冰冷刺骨的洪水和残酷严峻的训练背景下,悄然传递过来的、带着体温的温暖与牵挂,是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是绝境中的一丝慰藉。

赵虎看着林砚那小心翼翼、近乎珍藏的动作,铜铃般的大眼睛里虽然还是充满了问号,但他习惯性地选择了不去深究,转而继续跟自己膝盖上那片越发显得狰狞的淤青较劲,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陈曦,则早已整理完自己的所有物品,正端坐在床沿,就着宿舍顶部那盏昏黄闪烁的白炽灯泡发出的、勉强能照亮书页的光线,再次沉浸到了他那本厚如砖头的《c++ prir ps》所构筑的、由代码和逻辑组成的抽象世界里,外界的一切喧嚣、疲惫与微妙的情感波动,似乎都与他隔绝开来。

就在这时,宿舍外,传来了值班员短促而响亮的集合哨声,紧接着是粗犷的喊话:“全体注意!以班为单位,食堂开饭!十分钟内集合完毕!”

新的挑战,集体的生活,严明的纪律,这一切仍在继续,不容任何人长久地沉溺于个人的情绪或伤痛之中。但那份被林砚悄然埋藏在崭新挎包最深处夹层里的“急救包”,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那份无声的、沉重的感谢与细腻的关怀,已经成为了他这场充满荆棘与磨砺的“砺刃”之旅中,一道独特而温暖、足以在寒冷长夜中给予力量的珍贵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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