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
雷鸣般的掌声。
像是潮水一样，在宽阔的会议室里回荡，久久不息。
夏清欢站在聚光灯下。
依然觉得有点眩晕。
就在几分钟前。
她还是个为了五千块时薪折腰、被前同事嘲讽、被全网黑的“落魄医生”。
而现在。
她成了五十亿医疗基金的掌舵人。
成了墨氏集团总裁当众宣誓主权的“唯一伴侣”。
这反转。
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墨渊渟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有力。
他正在接受股东们的祝贺。
那些曾经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此刻一个个笑得比花还灿烂。
卑躬屈膝。
阿谀奉承。
“墨总真是慧眼识珠啊！”
“夏小姐年轻有为，和墨总是天作之合！”
“以后还得仰仗夏小姐多多关照啊！”
夏清欢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脸都要僵了。
她看着身边这个男人。
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在静园时的那种病态和阴郁。
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霸气。
举手投足间，都是指点江山的从容。
他是王。
是这片商业帝国的主宰。
而她呢？
夏清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套并不昂贵的职业装。
虽然被他牵着手，虽然站在他身边。
但她心里清楚。
这中间，隔着一道巨大的、看不见的鸿沟。
那是身份、地位、阅历的差距。
他是高高在上的云。
她是努力攀爬的藤。
如果只是依附于他，做一只被他保护在羽翼下的金丝雀。
那她夏清欢，还是那个骄傲的、拿着手术刀跟死神抢人的夏医生吗？
……
回静园的路上。
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
车厢里很安静。
隔板升起，隔绝了前排司机和秦时越的视线。
墨渊渟的心情显然很好。
他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夏清欢的手指。
像是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爱不释手。
“在想什么？”
他侧过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清欢。
眼底的笑意还没散去。
“是不是被那五十亿吓到了？”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轻松。
“放心，有秦时越帮你盯着，你只需要签字就行。”
“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哪怕是拿去打水漂听响，只要你开心，都行。”
这就是底气。
这就是千亿霸总的宠溺。
换做是以前，夏清欢估计早就抱着他的大腿喊“金主爸爸”了。
可是现在。
她却笑不出来。
“墨渊渟。”
她把手抽了回来。
有些用力。
墨渊渟愣了一下，手掌落空。
他皱了皱眉，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
“怎么了？”
“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刚才那个王董？还是……”
“没有。”
夏清欢摇了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正对着他。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掠过她的脸庞。
忽明忽暗。
却照亮了她眼底那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墨渊渟，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
墨渊渟坐直了身体，收起了漫不经心。
他能感觉到，她很认真。
“那五十亿的基金，我不能要。”
“为什么？”
墨渊渟眉头紧锁，“那是给你的保障，也是给你的底气。”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夏清欢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很有力。
“但是，那不是我赚来的。”
“那是你给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墨渊渟不解，“我的就是你的。”
“有区别。”
夏清欢苦笑一声。
“区别在于，如果我接受了，那我在所有人眼里，就只是‘墨渊渟的女人’。”
“是一个靠着男人上位、依附于男人的花瓶。”
“我以前的努力，我的专业，我的医术，统统都会被这个光环掩盖。”
“他们会说，看，那个女人运气真好。”
“而不是说，看，那个医生医术真好。”
墨渊渟沉默了。
他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的倔强光芒。
那是他最熟悉的眼神。
当初在医院走廊里，她为了维护病人硬刚权贵时，也是这个眼神。
在静园里，她为了让他吃饭，跟他斗智斗勇时，也是这个眼神。
她从来都不是一株只能攀附大树的菟丝花。
她是一棵树。
一棵虽然现在还很幼小，但渴望着能独立迎接风雨的树。
“所以……”
墨渊渟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想怎么样？”
“我想回去工作。”
夏清欢脱口而出。
这几个字，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
“我想回医院。”
“不是去当什么基金负责人，也不是去当什么挂名理事。”
“我想回临床。”
“我想拿手术刀。”
“我想站在手术台上，治病救人。”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像是燃烧着两团火。
“你知道吗？墨渊渟。”
“虽然钱很好，虽然我也很喜欢钱。”
“但是。”
“那种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成就感，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
“那才是我的价值。”
“那才是我夏清欢，活着的意义。”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墨渊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在他面前，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剖析自己内心的女孩。
他一直以为，给了她钱，给了她地位，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就是对她好。
但他忘了。
她也是一只鹰。
她也渴望天空。
如果他强行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关在金丝笼里。
那她，就不再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夏清欢了。
可是……
“回医院？”
墨渊渟的声音有些冷，“回仁心？那个把你赶出来的地方？”
“不一定要回仁心。”
夏清欢摇摇头。
“京城这么多医院，总有要我的地方。”
“而且……”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陆学长说，他们医院最近有个新的科研项目……”
“陆景然？”
这三个字一出。
车厢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墨渊渟的脸黑得像锅底。
“不行！”
他断然拒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除了这一条，别的都行。”
“你想开医院，我给你开。”
“你想搞科研，我给你建实验室。”
“但是去陆景然手下工作？”
他冷笑一声，眼神阴鸷。
“想都别想。”
“你……”
夏清欢气结。
这男人，怎么又开始犯病了？
“你讲不讲道理啊！”
“陆学长是专业的！而且那个项目真的很适合我！”
“我不管。”
墨渊渟开始耍无赖，“反正我不许。”
“你要是敢去，我就把那个医院买下来，然后把陆景然发配到非洲去挖矿！”
“你！”
夏清欢被他气得想打人。
但看着他那副因为吃醋而变得幼稚又别扭的模样。
心里的火气，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紧握的拳头。
“墨渊渟。”
她放软了声音，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
墨渊渟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有些发疼。
“但我信不过那个姓陆的。”
“那是个男人。”
“还是个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
夏清欢哭笑不得。
“可是，我也想变得更优秀啊。”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那么耀眼，那么强大。”
“如果我一直原地踏步，总有一天，我会跟不上你的步伐。”
“我不想当你的累赘。”
“也不想当你背后的影子。”
夏清欢深吸一口气。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指尖微凉，却带着滚烫的决心。
“墨渊渟，你的仗打完了。”
“你拿回了属于你的一切，你证明了你是王者。”
“现在。”
“轮到我了。”
她的眼神坚定，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锋芒毕露，不可阻挡。
“我想重返医学界。”
“靠我自己的能力，靠我手里的刀。”
“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的位置。”
“然后……”
她凑近他，在他的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
“告诉你，也告诉全世界。”
“我夏清欢，配得上你墨渊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