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欢看着手里那支还在散发着诡异荧光的口红，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一脸求表扬的墨渊渟，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死一般的沉默。
这哪里是口红？
这分明就是一支浓缩的高纯度辐射棒！
只要涂上它，方圆五公里内的蚊子都能被熏晕过去，走夜路都不用打手电筒，张嘴就能照明。
“怎么不说话？”
墨渊渟见她久久没有动作，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不喜欢这个色号吗？没关系，那个箱子里还有一套，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总有一款适合你。”
夏清欢：“……”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赤橙黄绿青蓝紫？
他是打算让她去spy葫芦娃吗？还是想让她涂在嘴上给静园的彩虹桥代言？
“墨渊渟。”
夏清欢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你老实告诉我，那个给你推荐清单的大数据……是不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怎么会？”
墨渊渟一脸认真，“那是秦时越找技术部筛选出来的，全网销量最高、好评最多的爆款。”
“爆款……”
夏清欢看着满地的快递箱，只觉得两眼一黑。
这确实是“爆”款，能把人的心态直接给炸爆的那种。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那支要命的口红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像是封印一个可怕的魔鬼。
“算了，先看看别的吧。”
她不想打击这位新手男朋友的积极性，毕竟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虽然这心意有点……过于沉重了。
夏清欢随手拆开旁边一个巨大的箱子。
“哗啦——”
一件缀满了亮片、在阳光下闪瞎人眼的紫色连衣裙，像是一条刚出水的紫色大蟒蛇，滑落了出来。
那亮片密集得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款式更是复古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迪厅风格。
“这……”
夏清欢拎着裙角，表情僵硬，“这也是爆款？”
“嗯。”
墨渊渟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迷之自信。
“评论说，穿上它就是全场最闪耀的女王，回头率百分之百。”
夏清欢嘴角抽搐。
是啊，穿上这个出门，确实回头率百分之百。
大家都会以为她是哪个马戏团逃出来的杂技演员，或者是刚从迪斯科球上抠下来的人形立牌。
她默默地放下裙子，又拆开了下一个盒子。
一个印着巨大奢侈品logo、造型却像个编织袋的包包。
一双根部高达二十厘米、鞋面上镶满了彩色水钻的高跟鞋。
还有一条足足有拇指粗、挂着一个巨大金锁的金项链……
随着一个个快递盒被拆开，夏清欢的表情逐渐从震惊，变成了麻木，最后变成了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送礼物？
这简直就是一场关于人类审美底线的极限挑战赛！
墨渊渟虽然不懂时尚，但他是个极其敏锐的人。
看着夏清欢越来越复杂的表情，并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他那颗原本高悬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眼底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你不喜欢。”
他用的是陈述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挫败感。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秦时越说得对，我确实不懂这些。我以为只要买最贵的、销量最高的，就一定是最好的。”
看着他这副像是个做错事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模样，夏清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啊。
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动动手指就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可是在她面前，却笨拙得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真心，生怕她不喜欢。
这些东西虽然审美堪忧，但每一个快递单上，都印着他亲自下单的痕迹。
这份心意，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要珍贵。
“谁说我不喜欢的？”
夏清欢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低气压。
她走过去，蹲在轮椅前，仰起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我很喜欢。”
“真的？”墨渊渟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真的。”
夏清欢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虽然这些东西的审美……确实有点‘超前’，但这可是我男朋友第一次送我礼物，哪怕是送我一块砖头，我都会把它供起来。”
墨渊渟被她逗笑了，眼底的阴霾散去大半。
“不过嘛……”
夏清欢话锋一转，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为了避免以后我们家的快递仓库爆仓，也为了保护我的眼睛和心脏，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上堂课。”
“上课？”墨渊渟挑眉。
“对！《论女朋友的正确审美与礼物挑选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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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欢打了个响指，一副“夏老师小课堂开课了”的架势。
她拉着墨渊渟的手，把他推到了那堆快递山中间。
“来，墨同学，请听题。”
她拿起那件紫色的亮片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你觉得，我穿这个好看吗？”
墨渊渟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虽然裙子很丑，但人好看。
“好看。”他诚实地回答，“你穿什么都好看。”
“错！”
夏清欢毫不留情地打了个叉。
“这叫‘灾难现场’！记住，我不喜欢这种大面积的亮片，也不喜欢这种高饱和度的紫色，这会让我看起来像个行走的茄子。”
墨渊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记住了。”
“好，下一题。”
夏清欢又拿起那个编织袋一样的包包。
“这个呢？”
“这个……很实用？”墨渊渟试探着回答，“容量大，能装很多东西。”
“这叫‘土味’！”
夏清欢无奈地扶额。
“我平时出门就带个手机口红，要这么大的包干嘛？去菜市场进货吗？”
“记住，我喜欢小巧精致的，颜色要素雅，比如白色、米色、淡蓝色，不要这种印满logo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有钱的款式。”
墨渊渟若有所思。
他看了看周围，突然操控轮椅转向书桌。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面笔记本，又拔开钢笔的笔帽。
然后，重新回到夏清欢面前，摆出了一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架势。
“你慢点说，我记一下。”
夏清欢看着他这副严谨得像是在开董事会的模样，心里又好笑又感动。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一对一的“教学辅导”。
“首先，颜色方面。”
“我不喜欢荧光色，比如那个死亡芭比粉，那是人类审美的黑洞。我喜欢豆沙色、正红色、烂番茄色，显白又提气色。”
墨渊渟低头，“刷刷刷”地在本子上记录：
【禁区：荧光色、死亡芭比粉。推荐：豆沙、正红、烂番茄（注：需确认是否为蔬菜）。】
“其次，款式方面。”
“我不喜欢太复杂的蕾丝、荷叶边、亮片，我喜欢简约大方的剪裁，面料要舒服，要是棉麻或者真丝的。”
墨渊渟继续记录：
【喜好：简约、舒适、真丝。拒绝：复杂装饰。】
“还有首饰。”
夏清欢拿起那条大金链子，哭笑不得。
“我脖子细，挂这么重的东西会得颈椎病的。我喜欢细一点的锁骨链，带个小吊坠就行，银色或者玫瑰金都可以，黄金太俗气了。”
墨渊渟笔尖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黄金保值。”
“……那是投资，不是装饰！”
夏清欢白了他一眼，“我是戴着好看的，又不是为了以后变卖跑路的！”
整整一个上午。
两人就泡在这一堆快递里。
夏清欢一件一件地拿起礼物，从颜色、款式、材质、实用性等各个角度，全方位地剖析了自己的喜好。
墨渊渟听得极其认真。
时不时还会提问几个“关键点”，比如“烂番茄色和番茄色有什么区别”、“锁骨链的长度多少最合适”。
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很快就被他记满了好几页。
密密麻麻的字迹，工整有力，透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直到中午，吴妈上来叫吃饭，这场“教学”才告一段落。
夏清欢看着地上被分类整理好的东西，又看了看墨渊渟手里那个仿佛写满了“武林秘籍”的笔记本，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虽然这些礼物很奇葩。
但这份愿意为了她去学习、去改变、去了解她喜好的心意，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夏清欢拍了拍手，像个满意的老师。
“墨同学表现不错，领悟力很高，值得表扬。”
墨渊渟合上笔记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是老师教得好。”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以后，我会努力，争取下次买的东西，不再被你吐槽。”
夏清欢心里一甜，像吃了蜜一样。
她弯下腰，随手从那堆东西里，重新捡起了那支最开始的“万恶之源”。
那支荧光粉色的口红。
她在手里晃了晃，那刺眼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滑稽。
“那这个……”
她笑着看向墨渊渟，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这支‘镇宅之宝’，你打算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