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很快你就能跑了。”
夏清欢那句温柔得不像话的低语，像是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墨渊渟的血管里。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哪怕是为了她这句话。
哪怕是为了不再让她露出那种心疼到快要碎掉的眼神。
他也必须，站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静园的康复室，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如果说之前的训练是“魔鬼级”，那现在简直就是“阎王爷来了都得摇摇头”的级别。
墨渊渟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枯燥、痛苦、甚至有些狼狈的动作。
汗水把地毯洇湿了一块又一块。
他的肌肉在痉挛神经在尖叫，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像是被蚂蚁在啃噬。
但他一声不吭。
那个曾经娇生惯养、手指破个皮都要全家大乱的墨家太子爷，彻底死在了半年前的车祸里。
现在活着的，是一头从地狱里爬回来磨牙吮血，准备复仇的狼。
夏清欢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记录板看着各项数据如同坐火箭一般蹭蹭往上涨，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说不出的酸涩。
这男人，对自己是真狠啊。
“墨先生，休息五分钟。”
她看着那个还在跟拉力器较劲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喊了停。
“不用。”
墨渊渟咬着牙额角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精壮的胸肌上“再加一组。”
“加你个大头鬼！”
夏清欢直接走过去，“啪”地一下按住了器械的开关强行断电。
她叉着腰，像只炸了毛的茶壶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肌肉乳酸堆积过度你是想明天瘫在床上让我给你端屎端尿吗？虽然那也是另外的价钱，但我不想赚这个钱！”
墨渊渟被她这通抢白噎了一下。
他松开手，大口喘着粗气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气鼓鼓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夏清欢。”
“干嘛？”
“你越来越凶了。”
“嫌我凶？嫌我凶你别找我治啊！”夏清欢翻了个白眼，随手把一条干毛巾扔到他脸上“赶紧擦擦，一身的臭汗味熏死人了。”
墨渊渟扯下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
若是以前，谁敢把毛巾往他脸上扔那只手估计已经不在那人身上了。
但现在……
他竟然觉得，这毛巾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味道。
甚至，还有点好闻。
“休息好了没？”
仅仅过了三分钟，墨渊渟就又坐不住了。
他看着放在墙角的那根复健用的平衡杆，眼神变得有些灼热。
“我想……试试那个。”
夏清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跳。
那是……脱离外骨骼机器人，纯靠自身力量站立的平衡杆。
“你确定？”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严肃了起来“墨渊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机器辅助你全靠自己的腰腹和腿部力量一旦摔了，后果很严重。”
“我确定。”
男人的眼神，坚定得让人心惊。
那是只有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光亮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孤注一掷。
破釜沉舟。
夏清欢沉默了两秒，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轮椅推到了平衡杆前。
“好。”
她站在他身侧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随时准备接住他的保护姿势。
“你尽管试。要是摔了，我给你当肉垫。”
墨渊渟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信任有依赖，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深情。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了冰冷的金属杆。
手背上，青筋毕露。
“起！”
他低吼一声，手臂肌肉瞬间紧绷，巨大的力量从上半身爆发试图带动那双沉寂已久的双腿。
第一次，失败了。
他的腿像两根面条，软绵绵地根本使不上劲整个人重重地跌回了轮椅上。
“没事，再来。”
夏清欢的声音很稳，没有丝毫的失望。
第二次，依然失败。
第三次……
第四次……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跌落。
墨渊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水已经将他的衣服彻底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他眼中的光，却越来越亮。
就像是在灰烬中，即将燎原的火星。
“最后一次。”
他对这自己说，也对着身边的女人说。
他闭上眼，调整着呼吸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夏清欢给他讲过的发力技巧。
丹田用力，核心收紧感受神经末梢的那一点点电流……
动起来。
给我动起来！
“喝——！”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墨渊渟猛地发力！
这一次，奇迹发生了。
他的双腿在剧烈的颤抖中，竟然……真的直了起来！
虽然摇摇欲坠。
虽然颤抖得像是随时会崩塌的大厦。
但他……站起来了！
没有外骨骼，没有护具。
他就那样，靠着自己的双手靠着那双曾经被判了死刑的腿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地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砰！”
力量耗尽，他整个人向后倒去。
但这三秒，已经足够了。
这三秒，跨越的不是时间而是生与死的鸿沟！
夏清欢眼疾手快在他倒下的瞬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当了最坚实的靠背。
两人一起跌坐在轮椅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但这响声此刻听起来，却像是胜利的礼炮。
“成了！成了！”
夏清欢激动得语无伦次，她抱着墨渊渟的脖子也不管他身上全是汗，兴奋地大叫起来“墨渊渟！你看到了吗！你站住了！三秒！整整三秒！”
墨渊渟靠在她的怀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天花板，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不是因为汗水。
而是因为……那温热的液体，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缓缓抬起手反抱住那个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女人，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嗯。”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
“我做到了。”
……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静园。
不到半小时两辆豪车就像疯了一样，冲进了静园的大门。
车还没停稳秦时越和墨晚晴就跳了下来，一路狂奔上了三楼。
“渊渟！渊渟！”
墨晚晴冲进康复室，看到坐在轮椅上，虽然满身大汗、狼狈不堪但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弟弟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捂着嘴，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秦时越这个平时最注意形象的花花公子此刻领带歪了，鞋也跑掉了一只，却完全顾不上。
他冲过去，一把抱住墨渊渟狠狠地拍着他的后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墨渊渟的肺给拍出来。
“卧槽！卧槽！卧槽！”
他只会说这俩字了。
“兄弟！你真他妈牛逼！我就知道你行！我就知道！”
秦时越激动得眼眶通红，他松开墨渊渟看着好兄弟那双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睛，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既然站起来了，那咱们就不用再装孙子了！”
他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戾和杀伐决断的锐气。
“公司那帮老东西，还有你那个好弟弟最近可是跳得欢得很啊。”
墨渊渟闻言，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那股熟悉的、令人胆寒的、属于商界帝王的压迫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锋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是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该收网了。”
秦时越看着他这副模样，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重重地拍了拍墨渊渟的肩膀，大笑道：
“兄弟，我就知道你行！是时候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