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的谢幕礼,还是商业的自杀秀?》
“……当一支本该在博物馆里安息的乐队,试图拥抱一个贩卖儿童故事的流量商人时,我们听到的不是摇滚的重生,而是灵魂被明码标价后,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我预言,这场所谓的全球巡演,将是皇家号角乐队历史上,最耻辱,也是最后一次的演出。”
苏哲扫了一眼那篇措辞尖锐的文章,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关掉文章,抬起头,看向屏幕里那几个已经彻底被震住的摇滚老炮儿,平静地说道:
“摇滚不是噪音,而是撕开伪装后的诚实。”
他一边说,一边在身旁的电脑上敲下了几行字,随手将一个文档,发了过去。
“这是我刚刚写的一段东西,你们可以先看看。”
视频那头,乐队的鼓手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文档。
那是一首歌词。
没有标题,只有几行如诗歌般,冰冷而深刻的文字。
当看清歌词的第一句时,“雷神”索尔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紧接着,是贝斯手巴尼,他脸上的横肉停止了抖动,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然后是鼓手,键盘手……
整个排练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所有的桀骜、怀疑、忧虑,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巨大的,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彻底击碎。
他们看着那几行文字,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一面能照出他们内心最深处,那个早已被岁月、名利和酒精所麻痹的,最初的,愤怒的灵魂。
伦敦的雨,阴冷而黏腻,就像整个摇滚圈此刻的心情。
“一个写儿童故事的家伙,凭什么染指我们的圣经?”
“索尔!醒醒!别让你们的名字和‘飞天小猪’这种玩意儿印在一起!”
“我宣布,只要苏哲参与,我将焚烧我所有的皇家号角黑胶唱片!”
这些言论,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穿透了录音棚厚重的隔音棉,扎在每一个乐队成员的心上。
“操!”
“再来一遍!这次我一定……”
“够了,艾瑞克。”安德森的声音沙哑,他靠在墙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那双曾经能瞪死一头公牛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疲惫。“你已经‘再来一遍’三十七次了。听起来就像一个想模仿自己年轻时声音,却模仿失败的酒吧歌手。”
这话说得极重,艾瑞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那你呢,索尔?你的吉他呢?听起来就像一堆生了锈的废铜烂铁在互相摩擦!歌词里的愤怒呢?撕裂感呢?我只听到了你的关节炎在哀嚎!”
争吵,像野火一样瞬间点燃了整个录音棚。贝斯手和鼓手试图劝解,却被两人更加暴躁的言语顶了回去。
他们都清楚,问题不在对方,而在自己。
在那些铺天盖地的质疑声中,他们引以为傲的摇滚精神,正在被一点点腐蚀。他们越是想证明自己,弹出的音符,唱出的旋律,就越是空洞,越是充满了匠气。
他们丢了魂。
一直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苏哲,此时终于站了起来。他没有去劝架,只是慢慢地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了通话键。
“艾瑞克,”他的声音很轻,却瞬间让整个录音棚的争吵声都停了下来,“你觉得,这首歌词里的‘我’,是谁?”
艾瑞克喘着粗气,没好气地回答:“一个国王,一个疯子,一个被世界背叛的混蛋!”
“不。”苏哲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录音棚的玻璃,望向了某个更深邃的地方。“他不是国王,他是创造了国王的那个铁匠。他也不是疯子,他是描绘了整个疯人院的那个画师。”
苏哲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平静。
“这首歌,讲的不是一个人的愤怒。而是一个造物主,在耗尽了所有心血,创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在时间的洪流里,慢慢地生锈、腐朽、被人遗忘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最孤独的,无声的咆哮。”
整个录音棚,死一般的寂静。
索尔手中的香烟,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
艾瑞克呆呆地站在麦克风前,脑海中,苏哲描绘的那个画面,像一幅油画般,缓缓展开。那不是愤怒,那是一种比愤怒更深沉,更绝望的情感。
是神性被磨灭后,残留的人性悲鸣。
“我……我还是……抓不到那种感觉。”艾瑞克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乞求。
苏哲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通话器,轻轻地开口,示范了歌词里的第一句。
“i walk through the garden i pnted……”(我走过我亲手栽种的花园)
他没有用任何摇滚的嘶吼技巧,甚至没有太大的音量起伏。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声音。
如果说艾瑞克的演唱是一把试图劈开巨石的战斧,那么苏哲的声音,就是一滴水。一滴精准地滴落在巨石最脆弱的裂缝中,瞬间将其从内部瓦解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水滴。
那一瞬间,整个控制室里的人,包括年过半百的索尔和乐队其他成员,全都感觉自己的头皮猛地一炸,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从后颈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录音师凯文,一个从业二十年,与无数格莱美获奖者合作过的金牌录音师,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滚烫的液体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