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然在嘶吼，大天狗也仍然静立在原处，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他只守不攻的姿态，反倒成了两人最好的磨刀石。
几轮交手下来，体内那股原本生涩的力量，如今已渐渐听话起来。
说实话——若不是立花的伙伴们正被威胁着，神离心里甚至想谢谢这位妖怪。
谁不喜欢一个免费、还不还手的沙包呢？
这念头刚浮上来，与他心意相通的天美晶便传来了截然不同的情绪。
“神离哥，别给他加滤镜。”
“霓虹传说中的他，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做事全凭心情。”
“无聊时，他能掀起人间的灾乱；兴致来了，也能为了一场‘复仇戏码’去帮普通人。”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正说明了他的性子吗？若不是长辈们在后面镇着，我们早就被他关起来，当成笼中雀了。”
天美晶说的，神离怎会不懂。
可是……免费的、不还手的沙包，真的太稀罕了。
“前辈——！”神离拉长声音喊道，“我们真没力气了！”
几次来回，两人体内的灵气早已见底。
大天狗没有回应。
他只是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随后团扇猛挥！
呼轰——！！！
比先前猛烈数倍的狂风，劈头盖脸地卷了过来。
也就在同时，阴沉的天空忽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火光，像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开。
糟了。
神离瞳孔一缩。
雪女比他反应更快，冰罩瞬间凝结，将两人护在当中。
紧接着，爆炸的轰鸣便吞没了一切。
“妾身其实可以……”
雪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神离轻声打断：“不是不信你。
但如果你真的和他交手，场面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到那时……生死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现在还能拖一拖。只盼前辈们……能来得再快些。”
大天狗在等什么，神离心里明镜似的。
可那股力量……他是真的不想用。
强是真强，可每次用完都要丢掉些什么——这感觉太难受了。
静了片刻，神离还是抬脚往外走去。
人在外面，才好周旋。
踏出冰罩，他懒得再说场面话，右手一抬，掌心已聚起一团灼热的火球。
四周的温度骤然攀升，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
见他出来，大天狗果然停了手，只静静站着，像在欣赏一场即将开幕的戏。
温度越来越高，火光越来越亮。
就在这时，天美晶走到他身旁，一只手轻轻按在他手背上。
嗡——！！！
掌心的火球骤然迸发出刺目的强光，连大天狗也不得不偏过头，眯起了眼。
下一刻，两人托着那颗近乎“太阳”的火球，纵身撞进厚重的乌云之中。
再下一刻——
光芒撕裂阴霾，天穹仿佛被烫出一个窟窿。
“呵……有点意思了。”大天狗无声地笑了。
乌云与飞沙尚在“常理”之内，可天上同时出现两个“太阳”——这般异象，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大天狗依然没有阻拦。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甚至，他心底还浮起一丝期待：这一击，能不能摸到真正太阳的边？
虽说他自己也没见过太阳究竟有多可怕。
来了。
不知等了多久，那招终于降临。
大天狗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抬手遮住了眼睛。
心里却轻轻一叹：可惜。
依旧只是一刀。
光芒散尽，两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但没过多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又从远处踉跄飞回，模样比先前更加狼狈。
大天狗举刀，刀尖稳稳指向神离。
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此刻也褪得干干净净。
“犹豫不决，出手绵软。”
“你还看不清眼下是什么局面吗？”
“除了竭尽全力取悦我，你还有什么选择？”
他说着，竟低低叹了口气：“还是靠山太硬了啊……连拼死一搏的胆气，都给护没了。”
神离默然。
这话……可真耳熟。
一字一句，都像是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被原封不动地扔了回来。
“那么——”
大天狗最后那点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眼神骤冷，声音里像是凝着冰碴：
“愤怒，才是最烈的火。”
嘭——！！！
雪女撑起的冰罩应声碎裂。
一击未成，大天狗旋身再斩——可雪女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泥。
凛冽的寒气以她为中心炸开，顷刻间吞没方圆百里。
狂风卷着暴雪呼啸而起，这里彻底成了她的冰雪之国。
立花的众人，也被层层坚冰再度封护起来。
“是你啊……”
大天狗摇了摇头，似叹似笑，手中长刀却毫不犹豫地斩向雪女：
“孩子被护得太好，是走不远的。”
刀光掠过，雪女却纹丝未伤。
她的“弱”，从来只是相对而言。若真放开手脚厮杀，大天狗也未必能讨到多少便宜。
想到这儿，大天狗忽然收刀后退，语气里透出几分真实的不解：
“你为何非要护着他们？救命之恩？
别说笑了……束缚你的不过是一纸契约。
随便付出点代价，安倍晴明那家伙自然得放你自由。”
“你难道是……成心与我作对？”
雪女缓缓摇头。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像一尊冰雕：
“你我要的东西不一样，说了你也不会懂。”
她微微侧首，对神离低语：
“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
神离还没来得及动，
“你是有多瞧不起我——？！”
大天狗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话，笑声里却满是怒意。
这一回，他是真的动了火。
他不再理会神离与雪女，身形一晃，竟直扑向被寒冰包裹的立花众人！
一直守在众人身侧的明心自然不能坐视。
金光凝聚的巨佛之手，挟着风雷之势拍向大天狗。
可就在这时——
大天狗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开始暴涨！
不过眨眼之间，他已变得与那尊巨佛同等高大。
同等体积之下，明心的巨佛竟被他随手一掌，像拍苍蝇般狠狠扇飞出去，连带着明心本人一起滚落远处，昏死过去。
清完障碍，大天狗毫不停顿，反手抽出同等比例放大的长刀，对着立花众人所在的位置——全力劈下！
轰隆——！！！
坚冰崩塌，碎屑四溅。
还没结束。
大天狗那对巨大的羽翼猛然一振——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雪女身侧，刀光再起！
雪女没有躲。
她站在原地，竟是用身体硬接了这一刀。
刀锋过处，她的身躯瞬间迸散成漫天冰晶。
……死了？
不，怎么可能。
大天狗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他凝神四顾，却始终找不到雪女藏身何处。
忽然，他眼神一狞，死死盯住了神离与天美晶。
“我就不信……你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死。”
话音未落，他已裹着刀光疾扑而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两人根本来不及逃——更何况，立花的众人还在身后，他们怎能独自逃命？
大天狗嘴上说着“不杀”，可敌人的话，谁能当真？
两人几乎同时动作，向不同方向急撤。
可终究是太慢了。
本就力竭，面对这般存在，逃跑……本就是奢望。
正如神离不会信敌人，雪女——也不会信。
就在刀芒即将斩中天美晶背心的前一瞬——
一堵冰墙，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
冰墙自然挡不住大天狗含怒的一刀，却将刀势硬生生阻了一刹。
天美晶拼命前冲，冰墙也随之层层叠叠地增生、加厚！
大天狗眼神一冷，再度挥刀。
这一刀，再无保留。
雪女不得不现出身形，正面迎上。
冰墙一道接一道凝结，又一道接一道破碎。
她步步后退，那摧山断海的冲击力却依旧压迫而来——
终究没能完全卸去。
她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天美晶的背脊。
两人一同砸落在地。
“怕失去……你总是怕失去！”
神离的脑海深处，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嘶吼。
“你看看她——！！副作用算什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失去她更痛苦？！”
“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就算要下地狱……我也——”
“我也……”
神离无意识地呢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
天美晶已经解除了铠甲，正用颤抖的手撑起身子，试图站起来。
红。
两人身上都是刺目的红。
总是素白清冷的雪女，身上第一次染上如此鲜艳的颜色——那一抹红，竟为她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异。
这念头闪过时，神离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可当他的视线真正落到天美晶脸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窒。
“就算下地狱……”
他低声说。
然后，声音猛然拔高，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吼出来：
“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