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丹失笑摇头，道：“你对我手下留情的事情可以解释。那你为了阻止海族向沿海居民索取人祭，捣毁海神庙宇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灵珠子闻言浑身一震。
魔童做下的恶事很多，欺辱诸侯，强攻东海重兵，捣毁海神庙宇等等。
这孩子出生不过三年，可所作所为，已然罄竹难书。
所有人提起魔童，议论的都是他的恶名。
秦丹原本也是人云亦云的一员，可在他与灵珠子接触的短暂时间內，却敏锐地发现了些许异常。
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看，他能察觉出灵珠子似乎有这强烈的自毁意愿，凶戾的外表內更是藏著一股极隱晦的善意。
这股自毁的意愿，让他不惜自残己身，故意用秦丹性命作为威胁，逼迫邓嬋玉和涂眠月下狠手格杀他！
而这股善意，则让灵珠子在破开鬃武熊甲的防御后，在真正有可能伤到秦丹之前，仓促收手！
秦丹察觉到了这两点藏於事跡表层之下的真容。
所以，此刻他也愿意用同样的善意，以另一个角度，去解析灵珠子之前所作的“恶事”。
儘管只是猜测，但秦丹很想试一试。
“海族利用自己天生能行云布雨的神通，向东海诸民索取童男童女的事情，沿海边民若不听从，便降下旱涝灾祸，这种事情自古就有。”
“直至三年前，人皇挥军北上，击溃横纵北地苍天的羽民，打的北部诸族往更北之处逃亡后，海族摄於人皇威严，才与殷朝签订誓约，不再索取人族稚童。”
秦丹熟读经典，对这些殷朝歷史信手拈来。
守藏馆內，也不只有歷史，帝宫来往文书大多要被史官记录，送予馆中留档封存。
秦丹此前作为监书小史，虽然看不到太多机密的文书，却不妨碍他从许多封疆诸侯送来的普通文书中，推断出一些隱秘。
“盟誓好定，签约难守。海族只是承诺不再向沿海降灾，却没有答应帮助沿海之地调节雨水。”
“所以，纵然殷朝与海族签订誓约，可仍旧有口馋的海族与封疆诸侯勾结，承诺为诸侯领地调剂风雨，让沿海边民主动』奉上孩童。”
秦丹轻声说道：“你所捣毁的海族神庙，就是海族与沿海诸侯勾结人祭的核心地点。”
“灵珠子，你只是不愿让那些无辜的孩童葬身海水。可破坏了海族与诸侯的勾结，他们自然要將你的行为贬为恶行。”
“你分明是在做好事，可受恶名所累，被诸侯污衊，却只能百口难辩，不光海塘关百姓不信你，连你的父母都不信你。灵珠子，我说的对吗？”
灵珠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听著秦丹说出魔童恶名的真相。
从未有人真正相信过灵珠子。
他那天只是在东海洗澡，不巧撞见数百个装入竹笼的孩童要被投入海中。
诸侯带著部下与沿海边民，与神庙的神官一起向海洋叩拜。
装著孩童的竹笼內，灌满充当佐料的鲜甜瓜果。
恶龙、夜叉等诸多海族伏在水下，听著稚童不知世事地哭啼，淌出的口水几乎將整片海域熏臭，也在灵珠子心中熏出焚江煮海般的怒火！
灵珠子不知道什么是人祭，他只是遵循心中怒火冲了出去，驱赶海族、暴揍诸侯，捣毁神庙、救下无辜的孩童。
金刚神骨纵横无敌，诸侯麾下的九鼎猛將，恶名昭彰的海族巨擘，竟无一个是他一合之敌！
灵珠子被孩童的父母们千恩万谢。
生平第一次做下大事的灵珠子，带著稚童父母们送来的礼物，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想要向父母炫耀一下。
可恶闻却比灵珠子更早抵达海塘关。
十多个封疆诸侯齐齐发书，质问海塘关总兵为何纵子行凶！
灵珠子预料之中的嘉勉並未到来，落下的只有父亲愤怒的巴掌。
他想要解释，却无人愿意去听。
即便是一直包容他的母亲，也只流著泪劝他认罪，告诉他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就连稚童父母送来的礼物，也成为罪证——诸侯说，这是魔童从贫苦民眾们手中抢来的。
“我没有罪，为什么要认！”
灵珠子心中不甘，奔出家门，想要找到那些因他而得救稚童与他们的父母，想要他们帮忙解释。
可当他寻到稚童父母时，得到的不再是感谢与欢迎，而是恐惧！
“这就是造成海塘关三年大旱的魔童！”
“他害了海塘关，还要来害我们！”
“神庙被毁，龙神震怒，大旱洪涝马上就要接连到来！我们完了，这都是魔童害的！”
“魔童就是天生的孽种，苍天啊，你为何要让这种魔头降生！”
金刚神骨纵横无敌，奇兵难斩，异宝不伤，此刻却被这群飢疲无力的凡人用言刀语剑戳得骨断筋折。
更让灵珠子心冷的是，为了向海族赔罪，诸侯们不仅將他救下的稚童重新送入海中，还在此基础上，又多送出了数倍的孩童。
“多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他们本不必死，却因我而死，我要给他们报仇，我要报仇！”
“先杀海族，再杀诸侯，然后去死！这样，我就不欠他们的了！”
灵珠子站在海崖前仰天怒吼，一头扎入海中！
海族为尊的东海，仿似迎来的新的主人！
千涛万浪，亿兆飞流，不抵灵珠子拳枪一击！
驱水踏浪的夜叉海將死伤一片，主持人祭的龙族三太子，被他从已成废墟的近海龙宫中活活揪出，扒皮抽筋。
托著龙尸的灵珠子回到岸上，却只见到镇甸卫与诸侯大军严阵以待。
徽乐少师与神舞巫祝率领眾神官，奏乐引舞，召来天威，意图镇压魔童！
“灵珠子，你欺辱诸侯，杀害龙子，破坏两族盟约，还不速速认罪！”
徽乐少师口含天宪，降下苛责。
“我害死了人，杀了诸侯之后，自会想办法去死！但我只是为了救人，有错无罪，你们凭什么治我的罪！”
面对千军万马，灵珠子不想认罪受伏，只想杀人！
杀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