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
绒柒粉晶般的眼眸中还氤氲着未散的睡意和初醒的茫然,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沾着一点因为疲惫而沁出的生理性泪湿。她似乎还没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希钰玦那双不再冰封、反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的紫眸。
唇畔,那一点微凉而柔软的触感,残留着,带着一丝陌生的、属于他的清冷气息,还有某种更深邃的、让她心脏莫名紧缩的震颤。
时间只停滞了呼吸之间。
下一刻,希钰玦眼中那短暂的震惊,便被更汹涌、更黑暗的浪潮吞噬。
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非但没有缓解他心中咆哮的情感,反而像是一星火种,落入了浸满油脂的荒原。
“不够”
一个近乎破碎的、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他染血的唇间溢出。不是对她说的,更像是对自己内心那头骤然挣脱所有枷锁的猛兽的确认。
浅尝辄止的触碰,在决堤的爱意与濒死的绝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积压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情感,被压抑、被遗忘、被冰封,却在崩塌后以百倍千倍的烈度反噬。那不是潺潺溪流,那是山洪暴发,是岩浆奔涌,是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业火!
他想得到的,远不止这一点点。
他想确认她的存在,想感受她的温度,想将她的一切气息都掠夺、都占有,想在这最后的毁灭降临前,在她身上刻下自己最真实、最滚烫的印记——不是天道化身的印记,只是希钰玦的,一个男人对他所爱之人的,最原始、最贪婪的渴求。
理智的弦,在剧烈的痛苦、汹涌的爱意和迫近的终极虚无面前,彻底崩断。
他不再试图控制那艰难维持的姿势带来的剧痛,不再顾虑是否会吓到她,不再思考任何后果。
他凭着那一瞬间从神魂共鸣中汲取的、微不足道却异常执拗的力量,猛地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是唇角的轻触。
而是真正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了她微启的、柔软的双唇。
“呜!”
绒柒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而模糊的惊喘,所有朦胧的睡意瞬间被撞得粉碎。她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到近乎凶狠的侵袭。
他的吻毫无技巧可言,生涩而笨拙,却带着一种毁天灭地般的决绝和贪婪。冰冷的唇瓣紧紧贴合着她的,辗转厮磨,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疼。他撬开她无意识松开的齿关,长驱直入,气息交缠。
那是一种掠夺,也是一种献祭。
他仿佛要将自己残破神魂中所有的爱恋、不甘、恐慌、愤怒、温柔所有复杂到极致的情感,都通过这个吻,蛮横地、不顾一切地渡给她。他的舌尖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自己的)和冰冷的霜雪气息,却灼热得像是要将她融化。
绒柒起初僵硬得像块木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完全无法反应。但很快,那汹涌而来的、属于他的气息和情感,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她能感受到他唇舌间的颤抖(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激动),能感受到那近乎绝望的力度,能感受到他紧贴着她的身体传来的、细微却无法抑制的战栗。
还有那透过紧密相贴的唇齿,隐隐传递过来的、灵魂深处的轰鸣与悲鸣。
那不是欲望,至少不全是。
那是濒死者抓住浮木的疯狂,是冰封者融化后奔流的炽热,是神明坠落红尘时最后的、也是最绚烂的燃烧。
一种酸涩至极的疼痛,骤然攥紧了绒柒的心脏,压过了最初的震惊和不适。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这个吻背后的绝望与珍重。
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覆盖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反过来,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生涩地、试探地、带着泪水的咸涩,开始尝试回应。
很轻,很笨拙,像初学飞翔的雏鸟,颤巍巍地扇动翅膀。
但仅仅是这一点点微弱的、全然接纳的回应,却像是最烈的助燃剂,瞬间将希钰玦眼中最后一丝克制也焚烧殆尽!
“轰——!”
更加汹涌澎湃的淡金与莹白交织的光华,从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齿间、从紧密依偎的身体间迸发出来!这一次,光芒不再只是驱散黑暗,而是开始主动对抗那从洞口侵蚀而来的、银白色的“净化”蛛网!
“滋滋”的侵蚀声变得尖锐刺耳,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力量在激烈碰撞!
山洞剧烈地震动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但相拥而吻的两人,却仿佛置身于风暴眼中。他的吻变得更加深入,更加激烈,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融入骨血。滚烫的泪水从绒柒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两人交缠的唇齿与发间。她的手紧紧抓着他后背残破的衣料,指节泛白。
这是一个在毁灭前夕、于绝望深渊中盛放的吻。
激烈,深入,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抵死缠绵的悲壮。
无关风月,只为铭刻。
仿佛要将一生的情潮,都在这一吻中,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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