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陵的意识是被一阵尖锐的刺痛劈醒的。
他像块破布似的摔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眼前金星乱冒。
喉咙里泛着铁锈味,指尖触到地面时,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裂开了血口,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在石板上洇出暗红的小团。
“这是……哪儿?”他撑着墙想站起来,可刚直起腰,一阵天旋地转便涌上来。
眼前的景物像被揉皱的画纸,镇魂寺的飞檐、断裂的经幢、焦黑的香灰——这些碎片在他视野里扭曲重叠,最后凝成一片模糊的灰雾。
更让他心悸的是记忆。
他记得自己穿过了一条泛着幽光的长河,记得黑白两团影子在说“因果法则”,记得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他的魂魄……但再往前——救林婉儿的细节、在祭坛里布下的七星阵、甚至林婉儿的脸,都像被浸了水的墨字,晕成一团混沌。
“我是谁……我做了什么?”他无意识地呢喃,手指攥紧胸前的铜钱串,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却凉得刺骨。
“叮——”
机械音在识海炸响,褚玄陵猛地踉跄一步,额头重重撞在墙上。
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红色警告像把烧红的铁钎戳进他眼底:【检测到轻微因果错乱】【警告:宿主部分记忆丢失】
“因果反噬。”他咬着牙扶住墙,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老道士曾说过,改命换运如逆水行舟,因果法则最是无情——可他没想到,不过是救个姑娘,竟会被法则盯上。
“小友。”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褚玄陵猛地转头,动作太急扯得太阳穴生疼。
只见穿灰布僧袍的慧尘正半蹲着,胳膊撑在断墙上,怀里扶着个穿白裙的姑娘。
那姑娘的发梢沾着草屑,脸色白得像纸,睫毛却在微微颤动——是林婉儿。
慧尘的目光扫过他发白的唇色,轻叹一声:“醒了?”他松开林婉儿的手,那姑娘便软软地靠在断墙上,仍闭着眼。
慧尘从袖中摸出块帕子,擦了擦掌心的血,“你为了把她从因果线里拽回来,承受了反噬。”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太阳穴,“记不清事是轻的,若下次还敢这么玩……”
他没说完,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褚玄陵腰间的镇魂铃。
那铜铃正微微发颤,像是在应和什么。
褚玄陵喉结动了动:“下次?”
“血月祭典。”慧尘从怀里掏出枚玉简,递过去时指腹擦过他掌心的伤口,“还剩五日。”
玉简入手的瞬间,褚玄陵的太阳穴“嗡”地炸开。
白衣女子的裙角、刻着妖纹的青铜鼎、泛着幽光的契约之书……这些画面像碎玻璃扎进他脑子,疼得他差点松手。
他咬牙攥紧玉简,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这是……”
“你该知道的。”慧尘退后半步,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阴影,“那姑娘命格里的劫数,不过是祭典的引子。你既然趟了这浑水……”他突然笑了,笑得比月光还冷,“便做好被拖进漩涡的准备吧。”
“褚……褚哥哥?”
微弱的唤声像根细针,扎破了满脑子的混乱。
褚玄陵猛地转头,正撞进林婉儿刚睁开的眼睛里。
她的瞳孔还散着焦,却努力弯起嘴角:“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褚玄陵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他望着林婉儿额角未消的青肿,突然想起方才记忆里那团混沌——他明明该记得怎么破的祭坛,怎么布的阵,可现在只剩一片空白。
这种无力感比伤口更疼。
“谢……谢谢你救我。”林婉儿轻声说,声音像片飘在风里的叶子。
她想抬手碰他的衣角,却又无力地垂下去,“我好像……做了个好长的梦,梦见好多红眼睛的东西……”
褚玄陵勉强扯出个笑,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
指尖触到她发顶时,系统提示音又响了:【主线任务更新:阻止“血月祭典”当前进度:70】
他心尖一跳。
这说明祭典已经进行到大半,而他连关键信息都记不全——
“看天。”
慧尘突然出声。
褚玄陵抬头。
原本缀着星子的夜空,不知何时泛起了一抹暗红。
像有人把血泼在玻璃上,从东边天际缓缓晕开,将月亮染成了浑浊的铜色。
风里飘来股腥甜的味道,像锈了的刀浸在血里。
林婉儿打了个寒颤,无意识地往褚玄陵身边缩了缩。
“血月现,阴门开。”慧尘的声音像块冰,“五日之后,这抹红会漫过整座城。到那时……”他没说完,转身往寺里走,灰布僧袍扫过满地残香,“小友,你最好今夜就把玉简里的东西理清楚。”
“等等!”褚玄陵想追,可刚迈出一步,后颈突然像被人攥住了根线,猛地一扯。
他踉跄着扶住墙,眼前发黑,额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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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在眼前闪烁,【宿主神魂受损度:30】的提示刺得他睁不开眼。
林婉儿慌了,想去扶他,却力不从心地跌坐在地:“褚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没好?我、我去找人——”
“不用。”褚玄陵按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像块烧红的炭,“我没事。”
可他知道自己有事。
那些被因果法则撕走的记忆,那些在血月里翻涌的阴谋,还有慧尘最后看他的眼神——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神魂异常波动】【建议立即返回安全区域修复】
褚玄陵没理。
他望着天际那抹越来越浓的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镇魂铃。
铜铃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句誓言,又像句诅咒,“我都得阻止它。”
夜风卷着残香吹过,带起林婉儿一缕碎发。
她望着褚玄陵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方才在梦里,也有个穿道袍的背影,站在血红色的祭坛前,手里握着柄冒火的桃木剑。
“褚哥哥?”她轻声唤。
褚玄陵转头。
林婉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总爱算卦的青年,此刻眼里有团火——那火被血月映着,烧得比任何符咒都烈。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处,血红色的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
月盘边缘已经完全被染成了妖异的红,像只缓缓睁开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面上的蝼蚁。
褚玄陵突然捂住额头。
剧烈的刺痛从太阳穴窜到后颈,他几乎要栽倒。
林婉儿惊呼着去扶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皮肤里,可眼睛仍死死盯着天际的血云。
“五日。”他咬着牙,“足够了。”
可没人告诉他,这五日里,等待他的究竟是破局的契机……还是更深的陷阱。
夜风卷起一片焦黑的经幡,“哗啦”一声拍在断墙上。
褚玄陵望着那抹血红色,只觉后颈发凉——
他突然想起,方才慧尘递玉简时,指腹擦过他伤口的触感。
那触感太熟悉了,像极了……某种契约生效时,刻在魂魄上的灼痛。
而他腰间的镇魂铃,不知何时开始,发出了细碎的、像是哭泣般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