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湿冷的风灌进领口,褚玄陵站在城郊废弃河道边,指腹反复摩挲着怀里的引魂灯。
青铜灯身还带着体温,灯芯在他掌心一跳一跳,像只急着出巢的雀儿。
河道泛着黑沉沉的光,岸边野芦苇被风刮得簌簌响。
褚玄陵解下斜跨的布包,取出三枚铜钱在掌心搓了搓。
老道士教过,夜探阴地先问卦,因果线乱时最易撞煞。
他眯了眯眼,这是说有食禄在前,却需防口腹之祸。
剑身上的七星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是老道士用朱砂混着他的血点的,"见煞先镇,遇邪不慌"的训诫突然在耳边响起。
引魂灯在怀里烫了一下。
水面下有暗线般的金光游走,最终在离岸二十米处凝成一团——那里的河水翻涌着气泡,隐约能看见金属反光。
符纸遇水不化,反而腾起袅袅白烟,所过之处河水泛起涟漪,原本黏在岸边的灰雾"嘶啦"一声被撕开道口子。
水冷得象冰锥扎进毛孔,他却借着符力压下战栗,手脚并用往车的方向游去。
捷达车副驾驶座卡着具白骨,肋骨间还挂着半截蓝色工装布。
他这才注意到,车窗外缠着拇指粗的黑藤,藤蔓上布满倒刺,正缓缓往车门缝隙里钻。
趁这空隙,他用剑鞘撬开车门。
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尖叫,惊得河底淤泥翻涌,浑浊的水幕里,三道影子突然浮了出来。
是水鬼。
他们的脸泡得肿胀发白,眼球鼓出眼框,身上还穿着浸了水的衣服——一个穿保安制服,一个套着外卖箱,还有一个褚玄陵瞳孔微缩,那是件带血的病号服,后颈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三只水鬼同时张开嘴,浑浊的水泡从他们发青的唇间冒出。
褚玄陵能听见尖锐的呜咽穿透水层,像指甲刮过玻璃。
他手腕翻转,镇魂铃在掌心转了个圈,清越的铃声混着符力炸开,最近的水鬼被震得向后飘去,身上的腐肉簌簌脱落。
红绳甩出水花,铜钱串成的锁魂阵在尸骨周围亮起黄光。
褚玄陵趁机将白骨抱进怀里,纳魂袋的布面刚碰到骨殖,系统提示音便在脑海里炸响:"【支线任务进度更新:1/1】"
浮出水面时,他呛了两口水。
月光把河水照得发白,引魂灯不知何时从怀里滑出,正浮在水面上,灯芯明明灭灭,象在跟他打暗号。
灵气顺着眉心的破妄眼往外淌,这次他没往河里找,反而顺着若有若无的魂息扭过头——河道尽头,废弃船坞的铁门歪在地上,锈迹斑斑的招牌在风里晃,"红星造船厂"几个字掉了一半,只剩"星造厂"三个红漆块。
那里有团极淡的白影,像被人用湿布擦过的画卷,只剩模糊的轮廓。
白影朝他招了招手,又迅速缩了回去,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发现。
夜风卷着铁锈味扑过来,船坞深处传来"吱呀"一声——是铁门被风吹动的声响?
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推门?
褚玄陵把纳魂袋系紧,桃木剑从剑鞘里滑出半寸。
他望着船坞方向,引魂灯的光在他眼底跳动,像团烧不尽的火。
废弃船坞的铁门挂着半条铁链,在他靠近时"当啷"坠地。
门后是更深的黑暗,隐约能看见锈死的起重机,和堆成山的破船板。
引魂灯的光探进去,在最里面的墙角停住——那里有个半人高的铁箱,箱盖上刻着模糊的字迹,在金光下泛着青灰。
他伸手去推铁门,金属摩擦的声响惊飞了几只夜鸟。
月光从破漏的屋顶洒下来,照在铁箱上,箱缝里突然渗出一线黑血,顺着铁锈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少见的震动:"【警告:因果链异常】【是否继续追踪?
褚玄陵的手指停在门把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肋骨,比引魂灯的光还烫。
身后的河水突然翻起大浪,有东西在水下撞得捷达车"哐哐"响,可他没回头——铁箱里的气息太熟悉了,像老道士临终前握过他的手,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沉重。
引魂灯的光却更亮了,直直照向铁箱,照见箱盖上那行被血浸透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