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陵站在出租屋的穿衣镜前，指尖抚过道袍领口的金线云纹。
镜中倒影里，他额角的曼陀罗印记还泛着淡红，象是被火灼过的花瓣。
布包解开，铜铃、黄符、半截桃木剑依次排开，每样法器都裹着层薄茧似的阴气——那是他这月驱了七只孤魂野鬼留下的痕迹。
他把镇魂铃系在腰间，符咒分门别类塞进道袍暗袋。
这是上周在夜市旧书摊淘到的，当时摊主说"这玩意儿沾过坟头土"，现在想来，怕不是系统在暗中引导？
他深吸口气，把玉简攥进手心。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暗，墙角的绿萝叶子簌簌抖动——这是阴气翻涌的征兆。
出了楼道，晚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褚玄陵眯起眼，右眼的虹膜瞬间变成金褐色——那是"破妄眼"激活的征兆。
街道在他视野里扭曲成另一幅图景：路灯的光晕被染成青灰，树影里飘着几缕半透明的雾气，像被扯断的线头。
几个小时前见过的白纸脸女人没再出现，但垃圾桶旁的水泥地上，还留着她眼泪积成的暗斑，在破妄眼下泛着幽绿。
北环路的路灯隔三差五坏一盏，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偶尔与路边的树影重叠，总让他后颈发紧。
山坳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破妄眼里，那片局域的阴气浓得象团墨，正缓缓旋转，象个看不见的旋涡。
寺庙的残垣出现在视线里时，褚玄陵的脚步顿了顿。
门前两尊石狮的眼睛泛着暗红，不是石头的颜色，倒象是被血浸透了——这是有灵识的征兆。
老道士说过，镇宅兽若显灵眼，要么是被邪祟借了力，要么
符纸腾地烧起来，火星子劈里啪啦往下落。
他捏着符灰往门口一撒，空气里突然炸开股腐臭味，象是烂了半年的死鱼。
等灰雾散去，石狮的眼睛暗了下去，他才抬脚跨进门坎。
殿内比外头更暗。
香炉倒在地上，香灰撒得到处都是，混着鸟粪和碎瓦。
正中央的冥王雕像只剩半张脸，陶土里渗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褚玄陵绕着雕像转了两圈，破妄眼扫过底座——那里有团淡白色的光，像只蜷缩的蝴蝶。
他深吸口气，伸手按在雕像底座的青笞上。
指尖刚碰到石面，整个人突然晃了晃——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进来：暴雨倾盆的夜晚，穿黑袍的术士跪在雕像前，手中的青铜剑插在地面，血顺着剑身流进石缝；地底下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术士的嘴型在喊"封印"，最后画面定格在他胸口的玉佩，上面刻着与他手中玉简相同的"冥"字。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褚玄陵摸出火折子吹亮，火光里，石阶上的苔藓泛着诡异的紫。
他踩下第一级台阶时，鞋底传来黏腻的触感——是干涸的血。
地下密室比想象中宽敞。
四壁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破妄眼里，那些纹路泛着幽蓝，组成幅复杂的图：九条黑蛇缠绕着座山，蛇头指向不同的圆点，旁边用古篆写着"九幽引魂"。
那声音象骨头摩擦石板。
黑暗里，道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残旧的青铜甲裹着枯瘦的身躯，面甲裂成两半，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手中长戈的尖端滴着黑血，在地上拖出条蜿蜒的痕迹。
鬼将的长戈举起时，褚玄陵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符咒袋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撞着肋骨。
而鬼将的脚步，已经跨过了地上那摊未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