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玄府。
李玄放下手中的捷报,脸上波澜不惊。
一切,尽在掌握。
苏轻语的执行力,苍桉的勇猛,都让他十分满意。
江南这盘棋,至此算是彻底活了。
但这只是开始。
他敲了敲桌面,一个黑影从角落里浮现。
“石头,去把那份给王指挥使的‘礼物’取来。”
“是。”
石头转身离去,很快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回来。
盒子上没有锁。
李玄打开盒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份卷宗,以及一张薄薄的信纸。
卷宗里,详细记录了江南盐商联盟这些年,是如何与户部尚书张敬勾结,侵吞盐税,中饱私囊的罪证。
每一笔烂帐,每一个牵连其中的官员,都清清楚楚。
这是足以让整个户部,甚至大皇子一脉都伤筋动骨的屠刀。
而那张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赠与指挥使大人,聊作见面之礼。”
李玄笑了笑,将盒子盖上。
王城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这份礼物的分量。
大干卫扳倒王家,看似是皇帝的雷霆之怒。
但实际上,也让大干卫站在了风口浪尖,得罪了无数文官勋贵。
这个时候,王城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一份泼天的功劳,一份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功劳。
来证明他这把刀,砍得对,砍得好!
这份卷宗,就是李玄送上的功劳。
也是一份投名状。
“等王城从江南回来,把这个东西送到他的手上。”
李玄吩咐道。
石头有些迟疑:“公子,王城是大干卫指挥使,是陛下的孤臣,贸然接触,恐怕会引来猜忌”
“无妨。”
李玄摆了摆手,“我越是光明正大,乾元帝反而越会安心。”
“因为他知道,这把刀是我递过去的,现在,我要去告诉持刀人,下一刀该砍向哪里。”
听到这话,石头也不在多说。
转头离开了。
大干卫指挥使府邸的后巷。
暗处,有无数双鹰隼般的眼睛在盯着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王城的巢穴,大干的凶兽,皇帝的恶犬。
寻常飞鸟都不敢落足。
石头却如履平地。
他没有选择翻墙,而是象一个最普通的更夫,敲响了侧门。
“咚,咚咚。”
节奏古怪,却暗含规律。
门开了一道缝,一只警剔的眼睛从门后探出。
石头一言不发,将手中的紫檀木盒递了过去。
门后的眼睛扫过木盒,又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一只手伸出,接过了盒子。
门,悄然关上。
任务完成。
石头转身,再次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京城炸了锅。
江南盐商联盟,这个盘踞江南数十年,财力通天的庞然大物,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所有产业,尽数易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通源商号”。
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无数与盐务有染的官员彻夜难眠。
一辆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深夜的街巷里穿梭,奔赴各个府邸,进行着绝望的串联。
“听说了吗?孙家孙茂才,被当场拧断了脖子!”
“完了户部的帐,瞒不住了!这次所有人要被活活扒下一层皮!”
尤其是大皇子一派的官员,更是如丧考妣。
如今钱袋子要被人捅穿了,他们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也凉飕飕的。
整个京城的上空,都笼罩在一片名为“恐惧”的阴云之下。
大干卫指挥使府,书房。
王城独自一人坐在灯下,面前摆着那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紫檀木盒。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深沉。
送盒子的人,他的手下已经描述过了。
面容普通,气息沉稳,象一块石头。
但能在他的府邸外围来去自如,绝非等闲之辈。
“李玄”
王城吐出这个名字。
除了那个刚从江南掀起滔天巨浪的淮安侯府大公子,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他打开了盒子。
厚厚一沓卷宗,静静躺在里面。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收缩。
帐目,人名,时间,地点。
一笔笔触目惊心的烂帐,一条条通往户部尚书府的黑金脉络。
比他大干卫辛苦查了数月得到的线索,还要详尽,还要致命!
这哪里是什么罪证?
这分明是一把已经磨到最锋利的屠刀!
刀柄,就这么轻飘飘地递到了他的手上。
王城放下卷宗,看到了压在最下面的那张信纸。
“赠与指挥使大人,聊作见面之礼”
他捏着信纸的指节有些发白。
好大的手笔!
好一个“见面之礼”!
王城清楚,接下这份礼,他就能立刻将户部尚书张敬,连同他背后的大皇子一脉,打入万劫不复。
这份功劳,足以堵住所有朝臣的嘴,让他这个皇帝孤臣的位子,坐得更稳。
可
这把刀,是李玄递过来的。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良久。
他睁开眼,将卷宗和信纸整整齐齐地放回木盒。
然后,盖上盒盖,发出一声轻响。
决定,已经做出。
只要能砍死敌人,只要能让陛下满意。
当一把锋利的好刀,总比当一把钝刀被人丢弃要强。
他需要这份功劳。
大干卫,也需要。
玄府院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京城里那场滔天风暴,与这里毫无关系。
苏轻语正在向他汇报江南的后续事宜。
“公子,江南所有产业已初步集成完毕,各处码头、盐路都换上了我们的人,只是”
苏轻语顿了顿,眉宇间有一丝忧虑,“当地的一些豪族士绅,反应颇为激烈,暗中多有掣肘。”
“无妨。”
李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一群墙头草而已,掀不起风浪。你只需放出话去,通源商号的盐,比官盐便宜三成。不出半月,那些豪族自己就会把闹事的人绑了送到你面前。”
他抿了口茶,继续道:“另外,安抚好那些底层的盐工和船夫,他们的工钱,加倍。”
“是,公子。”
苏轻语点头应下,公子的手段,总是这么简单直接,却又直指人心。
李玄放下茶杯,看向一直沉默立在身后的石头。
“王城那边,有动静了么?”
“回公子,东西他收下了。府邸内外,并无异常。”
石头惜字如金。
“很好。”
李玄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流云。
“京城和江南的棋局,暂时就这样了,接下来,我要去一趟大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