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兰闻言,心头先是一紧,随即冷笑起来:她倒是没想到,沈承宗想儿子这是想疯了?
这才一个多月,胎形都未显现,沈承宗当这大夫是神仙吗,还能诊出男女?!
谁知陈大夫却捻须而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老夫悬壶济世四十载,专精妇科脉理,于胎脉之学颇有心得。这脉象沉实有力,滑数而不涩,依老夫看,十有八九,是个哥儿!”
“当真?!”沈承宗欣喜若狂,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在向他招手。
苏佩兰却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哥儿……怎么可能?!这个贱人,特也配?!
虽然只是庶子,但万一威胁到自己的嫡子……
“自然当真。”陈大夫笑着应道,随即话音一转:“只是柳姨娘体质偏弱,今日又受了些惊吓,胎像略有不稳,须得静心安养,切不可再惊动伤神。山参、燕窝这些滋补之物,也得日日跟上才好。”
“好好好!一切依大夫所言!”沈承宗连声应承,满脸堆笑,眼中只有对那未出世儿子的无限憧憬,哪里还记得妻女的存在?
重金送走陈大夫,他冷冷扫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苏佩兰,语气森寒:“这次之事暂且记下,你若再敢对如烟动手动脚,惊扰了我儿,我便立刻修书一封,将你们母女打发回苏家,永世不得踏入沈府半步!”
说完,他亲自小心翼翼地扶起柳如烟,柔声安抚着,头也没回地走了。
“爹……爹爹!别走!”沈清蕊目送父亲决绝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喊。
“娘,那还是我爹吗?柳如烟那个贱人……娘,她是个贱人!”
苏佩兰死死咬着牙,眼中是淬了毒般的恨意。她抱住女儿,声音沙哑地安慰:“蕊儿莫哭……那贱人得意不了多久!娘绝不会让她好过!”
待哄睡了女儿,苏佩兰走到外室,面如寒霜地唤来心腹大丫鬟金珠:“去,想办法买两个年轻貌美,又懂事的年轻丫头,好生调教后,寻机会送到老爷跟前。”
“小姐?!”金珠闻言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瞪着主子。
她自幼伺候苏佩兰,最清楚自家小姐的心高气傲。
当初沈承宗后院的几个通房,都被她寻了由头一一打发。也就柳如烟因是沈承宗的远房表妹,才勉强容忍至今。
如今,怎会还要主动往姑爷的后院塞女人?!
“我知你想说什么。”苏佩兰苦笑一声,望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苏佩兰,堂堂大学士嫡女,昔日也是京中数得上的才女,今日竟要落到这等田地……但我宁可如此,也绝不能让柳如烟那贱人得意!
一个小妾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我要让她明白,这后院,到底谁说了算!”
忽然,苏佩兰眼神一厉,又想起一事:“还有,你派人去查那陈大夫的底细,越详细越好!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我总觉得……其中有鬼!”
“是,奴婢这就去办。”
金珠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另一厢,清风小筑内温香软玉,甜香缭绕,与华音堂的愁云惨雾宛如天渊之别。
沈承宗半跪在榻前,双手轻抚着柳如烟平坦的小腹,眼中尽是痴迷与狂热:“烟儿,你真是我的福星!也是大功臣!”
近日真的太多坏消息了,唯有此事,是天大的喜事!
“爷……”柳如眼面露娇羞,美眸含泪,楚楚动人,“能为您延续血脉,是妾身的福分。只是……夫人方才那眼神,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妾身心中惶恐……”
“怕什么!”沈承宗大包大揽,豪气干云,“有爷在,我看谁敢动你们母子一根汗毛!”
柳如烟闻言,这才破涕为笑,随即又蹙起一双秀眉,欲言又止:“爷,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妾身想为腹中孩儿置办些产业,您看可好?”
“这……”沈承宗犹豫了,若是从前,不用柳如烟开口,他也会办,可如今侯府易主,他手头只有一些私房,并不宽裕。
“大爷莫要为难。”柳如烟一脸善解人意,声音愈发柔婉:“只是,妾身并非为自己,而是怕孩儿日后受了委屈。他若是个哥儿,将来总要有自己的前程……可是妾身身份微贱,若无些许保障,怕是……”
一句“哥儿”,一句“前程”,瞬间击中沈承宗的软肋。他咬咬牙,终于点头:“好,我绝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次日一早,沈承宗便唤来自己的心腹小厮来福,将一把钥匙交给他:
“来福,你去城西庄子,撬开密室的第三块地砖,立刻面有个铁盒,你从中取五千两银票回来,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是!”来福心领神会,重重点头,悄然从后门离去。
那处庄子是沈承宗的私库,连苏佩兰都不知道,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沈承宗却莫名有些心绪不宁,索性告了假,连早朝都未去,亲自守在侯府的角门,焦急等待。
直到日上三竿,他远远看到来福骑马狂奔而来,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角门旁的巷子里忽然窜出十几个身形矫健的壮汉,如狼似虎般将来福团团围住!
“怀里的东西,交出来!”其中一个汉子声如洪钟。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有抢匪?!
沈承宗脸色霎时大变,正欲高声呼救,却忽然看清了领头的人。
那人一身青布短打,身形不高,背脊却挺得笔直,面容古板,不是别人,正是姜静姝的心腹,林伯!
“林伯!你这老狗,这是做什么,想造反不成?!”沈承宗又惊又怒,厉声喝骂。
林伯却对他视若无睹,只对着那群壮汉冷冷一挥手。
立刻有人上前,将来福死死制住,三两下便从他怀中搜出了厚厚一叠银票。
林伯接过银票,仔细揣入怀中,这才转向惊怒交加的沈承宗,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然而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恭敬。
“大爷,老奴在此恭候多时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福安堂内,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衬得堂上的姜静姝愈发威严。
沈承宗面色铁青地跪在下首,连头都不敢抬。
李嬷嬷则在一边数着银票,指尖划过银票的刷刷声,在寂静的堂内格外刺耳。
终于,李嬷嬷数完了银票:“老夫人,这里一共是五千两。”
“好,很好。”
姜静姝呷了一口茶,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儿子,语气轻缓得仿佛在闲话家常:
“老大,算你有心了。知道快年节了,府里开销大,总算舍得把当初贪墨的亏空,主动补上一笔了!”
一句话,直接把这笔钱定了性!
“母亲?!”沈承宗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五千两,是儿子的私产,和府里有什么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