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凤眸深深凝视着沈令仪,见她眸光清澈如水,神色恳切真挚,原本紧蹙的柳眉才缓缓舒展。
“罢了,既是你为她张这个口……便也封个常在,一并安置在凤梧宫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竟是要与林疏影同宫而居!
林疏影脸色骤变,贝齿几乎咬碎,却碍于太后威仪,不敢吐露半字怨言。
陶静云则如坠梦中,惊喜交加,慌忙伏地叩首:“臣妾叩谢太后娘娘天恩!娘娘仁德,臣妾定当铭记五内!”
沈令仪见状,只微微挑了挑秀眉,便款款回了原位,再无多言——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看陶静云如何自处了。
选秀大典就此落下帷幕,落选的秀女被遣送出宫,其余人各自前往册封的宫室。
林疏影刚踏出偏殿,便听身后响起一道娇柔婉转的声音。
“林贵人,请留步。”
林疏影刚踏出偏殿,便听身后响起一道娇柔婉转的声音。
“苏嫔娘娘。”她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
苏月薇摆了摆手:“都是宫中姐妹,何必如此拘礼。本宫有些体己话想与妹妹说说,不知妹妹可愿移驾长春宫小叙?”
林疏影冰雪聪明,当即福了一福:“承蒙娘娘垂青,疏影求之不得。”
两人移步至苏月薇的长春宫,屏退左右后,苏月薇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疏影妹妹,你入宫前可曾与那华嫔有过接触?依妹妹之见,她人品如何?”
林疏影何等聪慧,垂眸答得滴水不漏:“华嫔娘娘出身勋贵,钟灵毓秀,又深得太后与陛下青睐,想来必是温良贤淑之人。”
苏月薇闻言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恨意:“温良?武将家的女儿,粗鄙不堪,能有多温良?依本宫看,她那是心机深沉,装给人看罢了。”
说着,她的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话锋一转:“倒是咱们这些文官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更懂礼仪廉耻。妹妹说,咱们是否该守望相助?”
这已是毫不掩饰地抛出了橄榄枝。
林疏影眸光微闪,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娘娘所言甚是。”
宫里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侯府。
福安堂内,暖炉烧得正旺,熏香淡雅宜人。
萧红绫坐在一旁,听完李嬷嬷的禀报,一双英气的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满心不解:
“母亲,儿媳着实想不透。令仪既有心扶持那陶常在,何不趁势向太后讨个恩典,将人直接挪到瑶华宫去?如此岂不更稳妥?”
姜静姝正悠然拨弄着手炉里的银丝炭,闻言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红绫啊,”她声音温润如玉,却藏着洞察世事的睿智,“你以为的,有时恰恰是。令仪此举,方显高明。”
她放下银签,抬眸看向儿媳:“令仪如今圣眷正隆,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
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恨不得寻个由头将她拉下马。她尚有咱们侯府和太后撑腰,旁人不敢轻动。可那陶常在呢?”
“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家世薄如蝉翼。若此刻便被令仪收入麾下,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到时旁人动不了令仪,难道还动不了个小小常在?到时候,令仪若是救她,便要与人结仇;若是不救,又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如此两难,何苦来哉?”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说得萧红绫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竟渗出些许冷汗。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婆母,只觉得这位曾经只知念佛的老夫人,如今的心思谋略,比沙场上的大将军还要令人敬畏。
“原来宫闱之事,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媳妇受教了。”
姜静姝淡然一笑,正欲再说什么,忽闻院外传来一道谄媚讨好的声音。
“母亲可在?不孝子承泽,特来给母亲请安了。”
姜静姝微微挑眉——这声音,正是她那不成器的四儿子沈承泽。这混账东西欠了一屁股赌债,前些日子挨了板子后便龟缩不出,今儿这是唱的哪出?
“进来。”
话音刚落,沈承泽便一溜烟儿地跑了进来,一改往日的张狂,态度恭顺至极。
他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嚎啕起来:“母亲,儿子错了!儿子彻彻底底地错了!”
他一边痛哭,一边砰砰磕头,额头很快便红肿一片:
“母亲那顿板子,可真是打醒了儿子!这些日子,儿子躺在榻上,日思夜想,悔不当初啊!堂堂侯府四公子,竟与市井无赖厮混,实在是丢尽了沈家的脸面!”
“儿子发誓,定要洗心革面,像二哥那般为家族争光!求母亲开恩,解了禁足,容儿子出门访贤拜师,潜心向学,他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悔过之心似能感天动地。
萧红绫这直性子,当真有些信了,忍不住劝道:“母亲,四弟这回像是真心悔过,不如给他个机会?”
姜静姝却只是淡笑,仿佛在观赏一出精彩的猴戏。
直到沈承泽哭得嗓子都哑了,她才悠悠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慈爱:
“好,好啊!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儿有此心,为娘甚慰。”
她吩咐李嬷嬷:“去,取二百两银子来。既要访贤拜师,囊中羞涩怎么行?”
又温声对沈承泽道:“禁足今日便解了。去吧,好自为之,莫再让为娘失望。”
沈承泽喜出望外,激动得连连叩首:“谢母亲!儿子定不负母亲厚望!”
揣着银票,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唯恐母亲反悔。
待他走后,萧红绫忍不住赞道:“母亲真是慈母心肠,四弟这次想必也是真的悔过了。”
姜静姝却只是笑笑,提高声音:“林伯。”
林伯立刻从屏风后走出:“老夫人。”
“盯着点四少爷,看他去了何处。”
林伯领命而去。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回来禀报:“回老夫人,四少爷直奔东街通天赌坊去了。”
“什么?!”萧红绫震惊得险些打翻茶盏,“他……他竟敢!方才那番痛哭流涕,竟全是装的?”
姜静姝冷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若真能改,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也罢,既然他死性不改,自寻死路!自己正好让他狠狠吃点苦头,不然这孽障永远不知字怎么写!
“林伯,你去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