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绫看着地上那对狼狈不堪的夫妻,心中虽惊,更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但她很快敛去神色,静立一旁。
爵位之事,干系重大,自有婆母定夺。
她家二郎那耿直如铁的性子,真要袭了这泼天富贵的爵位,应付起朝中那些弯弯绕绕,怕是比上阵杀敌还要命。
她只愿护好夫君和一双儿女,其他的,不想,也不争。
姜静姝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自赞许。
二儿媳虽出身将门,行事飒沓,却粗中有细,知进退,明得失,比起满肚子心眼子的长子夫妇,强出百倍不止。
另一边,沈承宗已是方寸大乱,为求自保,竟一把推开身旁的妻子,急切撇清:
“母亲明鉴!公中账务,儿子当真毫不知情!全是苏佩兰!是这个毒妇利欲熏心,自作主张,儿子是被她蒙蔽了啊!”
“你——!”苏佩兰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同床共枕十余年的丈夫。
那些银子,哪一笔不是为了给他铺路钻营?如今大难临头,他竟将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住口!沈承宗恼羞成怒,苏氏,你犯下大错,还不快向母亲请罪!
“我请罪?”苏佩兰气血攻心,彻底疯了:“给王尚书送的寿礼不是你催我的?让我留意极品血燕孝敬宫里的贵妃娘娘,为你仕途说项的不是你?你……”
“住口!你这疯妇,胡言乱语些什么!”沈承宗又惊又怕,生恐她抖出更多内情,竟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打得苏佩兰发髻散乱,珠钗坠地,半边脸颊瞬间高高肿起。
更让她锥心刺骨的,是萧红绫那毫不掩饰的、看好戏般的眼神!
“我跟你拼了!”苏佩兰彻底失了理智,像个市井泼妇般扑上去抓挠,尖声叫道:“我胡说?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迹可循,你凭什么卸磨杀驴!”
眨眼间,夫妻二人扭打成一团,斯文扫地,丑态百出。
“住手!”姜静姝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李嬷嬷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两人分开。
姜静姝冷眼看着这对衣冠不整的夫妻,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沈承宗,你当真毫不知情?”
沈承宗心虚地移开视线,嘴硬道:“儿子……确实不知。而且儿子从来不管钱啊!”
“好。”姜静姝唇角的讥讽愈发深了,“那我问你,上个月初八,你千催万请,从我私库里支取三千两纹银,说是孝敬长辈,实际上是做什么用的?”
“这……”沈承宗额头冷汗涔涔,支吾道,“确、确有此事可我是、是为了给吏部王大人的老母亲贺寿……”
“很好。”姜静姝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承宗心上,
’“挪用你弟弟的救命药,挖空你亲娘的体己钱,去为你自己的仕途铺路。沈承宗,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孝悌之道?”
沈承宗脸色煞白,慌忙狡辩:“母亲,儿子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咱们沈家的门楣……”
“真是巧了,你们夫妻二人,都一口一个为了这个家!”
姜静姝笑声发冷:“既然你们夫妻如此同心同德,那就一起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起来!”
“母亲!”沈承宗不甘心地抬头,“您不能如此!儿子明日还要上朝……”
“上朝?”姜静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对母亲不孝、对兄弟不悌、治家无方、纵妻行恶之徒,还有何脸面位列朝堂?
来人!立刻去礼部,替大爷告假,就说他要在家中为母侍疾!自今日起,每日卯时、酉时来我院中跪足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这惩罚,比打他一顿还要狠!
他最看重的就是官声和脸面!礼部侍郎这个位置多少人眼红,若因“侍疾”耽搁公事,被人抓住把柄参上一本……后果不堪设想!
可对上母亲那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所有辩解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终于明白,母亲是动真格的了!
“还有。”姜静t姝的目光转向苏佩兰,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苏氏私吞公中财物,秽乱家风,证据确凿。
即日起,收回其掌家之权,所有私房一律充公,填补亏空!
禁足华音堂,每日抄写《女诫》《孝经》各一百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不!”苏佩兰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那些……那些私房里,还有我的嫁妆!母亲,按大周律法,嫁妆乃媳妇私产,婆家是动不得的!”
“嫁妆?”姜静姝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你贪墨的公中财物,就用你的嫁妆来抵!李嬷嬷,带人去正院清点,但凡值钱的东西,一样不许给她们留下!”
“是!”李嬷嬷早就憋着一口气,此刻领命,只觉扬眉吐气,立刻带人去了。
“婆母!您不能这样!我爹可是当朝苏大学士……”苏佩兰还想搬出娘家。
“大学士又如何?”
“莫说你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承恩侯府的家务事!
你的嫁妆若还不够抵债,我老婆子不介意亲自登门,与苏大学士好好说道说道!问问他是如何教出这等偷盗婆家、心如蛇蝎的好女儿!”
苏佩兰彻底瘫软在地,再不敢多言半句。
姜静姝不再看他们,一挥手,声势赫赫:“走!都随我亲自去华音堂!我倒要看看,这对‘为家操劳’的好夫妻,到底挖走了我沈家多少血肉!”
说着,竟真的亲自带队,浩浩荡荡地往正院杀去!
沈承宗夫妻俩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挣扎着爬起来,相互搀扶着跟了上去。
到了华音堂,姜静姝也不进去,只让人在院中摆了太师椅,拉着萧红绫坐下,冷眼一扫,沈承宗夫妻俩心头发颤,只能屈辱地再次跪在她脚边。
不多时,正院里各色珍玩古董、绫罗绸缎如流水般被抬了出来,在院中堆成了小山。
苏佩兰望着自己这些年的“心血”被一件件搬空,心如刀割,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当场晕厥。
林伯逐样清点,最后高声禀报:“启禀老夫人,已清点完毕。大奶奶私库财物,连同嫁妆在内,折合白银共计六万八千六百两。除去这些年府里的亏空账目,尚余三千二百两。”
苏佩兰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立即挣扎道:“母亲!那多出来的……可否还给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