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渺下意识想拒绝，但目光却已经飘飘忽忽地落到了那一簇橘黄色的灯光上。
“……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他说。
“这有什么太好的？”鹿嘉鱼反问。她是一个行动力很足的人，因此少女说着就拽着陈渺的骼膊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拉，带着他跑。
“我奶奶今天说给我包饺子，你好歹也吃两口再走。”
鹿嘉鱼就是觉得。高中生活已经这么艰苦了，要是再不吃好一点，那她感觉这人生真完蛋了。
她从陈渺的话里听出来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一个人在生活，想必平时也是冷锅冷灶。
正好她们家今天又包饺子——而饺子这种东西总是不自觉会沾上一点亲缘色彩的。因此鹿嘉鱼就想让他对付两口、把他喂得饱饱的再让他回去。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诶！”陈渺惊了一下，“我车——”
——这个时候就别管什么自行车的事了！
陈渺堪堪把车停好，就停在邻居的屋檐下，这都到居民区了，大概也没人会来偷。
“奶奶！”鹿嘉鱼奔跑了一会，胸脯有些起伏。
她领着陈渺跑到了家门口。
他俩没第一时间进去，鹿嘉鱼先侧身趴在门边往里伸头打探。陈渺躲在少女后面背身站着，他深呼吸，浅浅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鹿嘉鱼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他就说这么晚了这么贸然地去叼扰同学父母不太好。
尤其又是个女同学。
这跟见家长有什么区别啊！
但陈渺还是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看看头发，很好，没有被风吹起来。校服上有几道笔痕，应该问题不大。
再看看自己的小白鞋……唔。刚刚被鹿嘉鱼踩了一脚，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他回去的时候再多刷几下就好了。
好！陈渺！
现在该思考待会见到叔叔阿姨该怎么打招呼了。
“……”
“……”
在陈渺整理仪容的瞬间，奶奶也听到声响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她知道鹿嘉鱼晚自习放学的时间，因此也知道她大概会什么时候到家。于是每天晚上都会卡着点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身体。高中生是真的太辛苦了，早五晚十的，就算寻常社畜也没有加班到这么晚的吧？
“我带个男同学回来吃饭。”鹿嘉鱼嘻嘻笑道。
她昨天晚上对奶奶提过陈渺，因此鹿嘉鱼都不用提陈渺的名字，只要象这样说一嘴，奶奶自然就会知道她带来的那个男同学是谁了。
但陈渺瞬间就怔愣住了。
——她怎么能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
奶奶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也温和笑道：“那怎么不进来呢？”
鹿嘉鱼就往旁边走了一点，将她身后躲着的大只身影完全露出。她分明是对那位老人说的，但陈渺却觉得她是在调侃他。
“奶奶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有点害羞。”
陈渺：“…………”
放肆！
他才没有！
陈渺心死地闭了闭眼。但也转过了身，同时脸上也硬挤出了一个璨烂的笑容，抬起手同奶奶打招呼：“奶奶好，我叫陈渺，是嘉鱼的同学。”
“你好你好。”奶奶也微笑着看着他，目光满意得不得了。
昨天晚上借着那一簇灯光她看得不太真切，今天晚上才算是真正认清了他。
挺好的。
果然是好孩子吧。
“快今天坐吧，不用换鞋。”
“好。”陈渺绷着身体，有些局促。
鹿嘉鱼的声音突然幽幽地飘过来。
“……就只是同学吗？”她盯。
陈渺一脸无语：“……”
……这不是在你家得收敛一点吗！
奶奶也抿唇笑了笑，没有多站在这里让两个孩子拘束。她先是交代了鹿嘉鱼一声让她招呼客人，接着就进厨房给他们盛饺子去了。
饺子是她白天就包好的，猪肉大葱馅，咬一口吱吱流油。她多包了一些冻在冰箱里，当夜宵当早餐都很好。
鹿嘉鱼没有提前说要带同学回来，因此饺子她也只煮了一人份。
不过没关系，煮饺子只需要等水开下锅就好，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鹿嘉鱼把陈渺带到了沙发上，书包就随手放在了一旁。
“给！”她给他倒了杯水。
陈渺抬头看她，双手麻木地接过。
“谢谢啊。”
他一口喝了，如味同嚼蜡。
女孩子抿唇笑：“我就说没什么不太好的，对吧？”
……陈渺又尴尬笑笑。
——她要是去他家她也一样拘束。哦不对，他家里也没人。鹿嘉鱼这个厚脸皮的想必一定会鸠占鹊巢吧！
鄙视之。
喝完的水杯也不知道放哪，陈渺便张着眼睛四处探望。
鹿嘉鱼又伸伸手，道：“你给我好了。”
“哦，好。”
“你再坐一会，饺子应该很快就熟了。”少女说。她转身离去，声音渐行渐远。“我奶奶不知道你会过来，所以煮的就稍微少了点。”
“恩。”陈渺又应。
等饺子熟的这段时间，陈渺也在打量鹿嘉鱼的家。
他昨天送鹿嘉鱼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位置环境并不处于某某小区。因此这里的房子也多为农村自建房。
譬如鹿嘉鱼的家就是一个小二层的复式。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就是一楼。但屋子看起来有些旧了，墙皮上都流露出岁月的痕迹。或许拿墙纸贴一下会很好。
除此之外家里的其他地方却都收拾得很整洁。暖色调的灯光与一眼就能望尽的厨房。无论是油烟机的声音还是水烧开的声音，都流露出一股温馨的味道。
真好。
一会就有饺子吃了。
虽然身体有些拘束，但陈渺的内心还是有些期待的。
“你话比之前少了。”鹿嘉鱼说，“你怎么都不搭理我？”
……原因是什么难道她心里没数吗？
于是陈渺又对鹿嘉鱼露出了一个礼貌微笑——因为在这里说话会被她奶奶听到啊！好歹是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给人留下的印象太糟糕。
鹿嘉鱼觉得陈渺的反应很好玩。
“至于吗？我奶奶又不会吃了你。”
陈渺继续瞪她！
鹿嘉鱼就继续龇牙笑。
……奶奶说要让她招呼客人，但鹿嘉鱼觉得其实没什么好招呼的。毕竟陈渺跟她也算熟悉了，而她的奶奶又很和善。
因此鹿嘉鱼在哄陈渺两句之后自己也会不时去厨房瞅两眼。想起带回来的饭盒也便顺手洗了。
水流声哗哗。
陈渺在不经意间瞥间，莫名觉得这幅画面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