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俊毅捐了一千万?还是“贵宾”?什么时候黑道老大也能穿起西装,跟警队称兄道弟了?是他跟不上时代,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叶海的脸彻底阴了下来。
一个小角色,竟敢当众驳洪俊毅的面子——这哪是冲着洪俊毅,分明是打他叶某人的脸!
“方督察,你日子过得挺清闲嘛?这样吧,深水埗水塘那边正缺个看守的,你去顶这个位子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方信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
从尖沙咀反黑组调到深水埗去看管一座荒郊野岭的水塘——这哪是调动,分明是从云端一脚踹进泥潭,往后升迁之路基本宣告断绝。
警队上层没人替他说话。
谁叫他惹上了西九龙总区的红人洪俊毅?权力场上的游戏,向来残酷无情,站错队的人,注定要付出代价。
“方督察啊,你也太不懂分寸了。
要是能低头跟洪先生道个歉、求个情,说不定还能早点回来。”
尖沙咀警署的陈署长念着旧情,悄悄递了句提醒。
听不听由你,但话说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
“哼,看水塘就看水塘,我总有天会走回来!”方信心里一股火没熄,仍是那副不肯低头的硬骨头,像极了刚从警校毕业时的模样,热血未冷,脊梁未弯。
洪俊毅离开警署后,径直回到俊毅集团总部大楼。
桑迪已从律师事务所转投公司旗下,正式出任集团法律顾问。
毕竟,俊毅集团的生意并不全在阳光下运行——财务放贷、赌档运营、电影制作这些行当,在九十年代的港岛,哪个离得开几分江湖手段?尤其是电影圈,没点狠劲压场,片子根本拍不下去。
法律顾问的角色,说白了就是为这些灰色地带兜底,尤其像俊毅这种有社团背景的企业,更需要一位懂法又靠得住的高手坐镇。
而谁又能比自己的女人更值得信任呢?
“阿标,上来一趟,我有事交代。”
阿标懒洋洋地推门进来,嘴里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平日里他就在公司候着,随时待命。
“毅哥,啥事?”
洪俊毅开门见山:“咱们现在能拉出去动手的人,有多少?”
阿标吐了口烟,盘算了一下:“算上铜锣湾和尖沙咀的地盘,最近新收了不少兄弟。
拳馆正式登记的弟子里有两千二,能打的能出勤的一千四左右。
剩下的都得守地盘——咱们管着尖沙咀、旺角、铜锣湾一带,二十多条街呢,没人看家可不行。”
洪俊毅点点头,眉头微皱。
一千四百人能上阵,数量不算多,但也够用了。
反正不是要一口气挑遍所有旺角帮派,先集中火力干掉一个,立威震慑,其余的自然会动摇。
“阿标,你说,如果要动旺角那群人,第一个该拿谁开刀?”
阿标没急着答,沉吟片刻才开口:“要动手,不如先拿洪泰开刀。
他们牌子小,实力弱,前阵子连红棍‘小霸王’都带两百人跳槽去了东星,正是内乱的时候,最容易下手。”
洪俊毅手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
洪泰确实是个好目标——杀鸡儆猴,先砸了这块招牌,看看其他帮派作何反应。
“这几天你盯紧点,查查洪泰那个太子常去哪。
找个由头跟他碰上,闹出点摩擦,咱们就有理由大举压境,把他们的地盘连根拔起。”
旺角玛利亚医院,外科四楼住院部。
太子的脸肿得不成样子,活像被人用铁锤砸过,掉了四颗牙,伤势严重,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床边站着三人:洪泰龙头陈眉、元老级堂主豹荣,还有双花红棍韦吉祥。
太子含糊不清地对父亲陈眉说:“爸这次洪俊毅完全不留情面!我报出咱们社团名号,他反而打得更狠!”
陈眉心头怒火翻涌。
他好歹是港岛一派的龙头人物,当年洪兴的蒋先生、东星的骆驼见他也得客气两句。
洪俊毅算什么东西?一个后生晚辈,竟敢对他儿子下如此重手!
太子眼神阴狠,心里早已盘算复仇。
这一跪一辱,若不讨回来,今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抬头?被人按在地上叫爷爷的事传出去,以后见了其他帮派,连话都不敢搭。
“爸,还不止他逼我跪下喊他爷爷!这不是等于说,您也成了他儿孙辈?”
“这事早就不只是私怨了,是整个洪泰的脸面被踩在脚下!爸,今天不把洪俊毅踩下去,咱们洪泰以后在道上,谁都敢踩一脚!”
太子本事不大,嘴皮子却利索得很,煽动情绪一套一套的。
能在社团里坐上草鞋的位置,靠的就是这张嘴。
陈眉听着儿子的话,双眼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江湖人活的,就是名声和面子。
一旦脸面尽失,地位、势力、财富,全都跟着土崩瓦解。
所以陈眉根本没得选,除了报仇,还是报仇!这便是江湖人的宿命——明知对方势大如虎,却也逼得你不得不亮刀。
陈眉可不是莽夫,他向来谋定而后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致命一击!
“豹荣,你去查查洪俊毅在外头还有哪些对头没收拾干净。
单靠咱们一家动手,胜算不大,得拉上别的帮派一起干。”
其实太子早就摸过底了,这对父子都是玩手段的高手,心思深得很。
“阿祥,你有没有胆子单独料理洪俊毅?现在是个好时机。
只要你办成了,油麻地堂主的位置就是你的。”
可油麻地根本没有红泰的地盘,这个“堂主”说白了还得自己拿命去拼出来。
太子这话听着风光,也就只能哄哄韦吉祥这种老实人。
一旁的韦吉祥早已两腿打颤,脸色发白。
听到要对付洪俊毅,心里直打鼓——那可是比丧波还要狠辣三分的狠角色,他哪敢轻易招惹?
“太子哥,我真的不行你也知道,上次跟小霸王交手的时候扭伤了腰,现在还在医院养着,怕耽误你大事啊。”
太子一听就火了,当场破口大骂:“阿祥,你越来越没用了!窝囊废一个!以前砍丧波那股狠劲去哪儿了?你他妈当年不是挺能打的吗?”
韦吉祥的确曾是洪泰的王牌打手,但自从妻子被车撞死后,整个人就垮了。
整日借酒消愁,打架闹事,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在社团里也渐渐没了话语权。
就连跟小霸王那种混混动手,居然被打得钻到车底下躲命,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被豹荣的手下撞见,传出去后名声彻底扫地。
“行了行了,”陈眉摆摆手,“阿祥不敢独干,那就让他去联络乌鸦吧。
之前洪俊毅把他坑得几乎倾家荡产,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对洪俊毅的恨,说不定比咱们还深。”
当初乌鸦被洪俊毅洗劫一空,连还手都不敢,东星也不肯替他出头,只能咬牙忍下这口气,向组织借钱做起了面粉生意,熬了几个月才算重新站稳脚跟。
“好,那我这就去找乌鸦谈谈。”韦吉祥顺从地应下。
他还有个儿子要养,离不开洪泰。
作为双花红棍,偶尔还能从太子那儿捞点零花钱,几千块也好过没有。
当天下午,韦吉祥在九龙一间老茶楼见到了东星的乌鸦。
那人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行事作风比从前更加凶残。
“哟呵?这不是洪泰曾经的‘战神’韦吉祥吗?怎么,就派你来跟我搭伙?”
乌鸦轻蔑地撩了撩自己时髦的发型,仿佛已经走出了当年被洪俊毅砍断手臂的阴影,满脸桀骜不驯。
“乌鸦,这次是合作铲掉洪俊毅,不分主次。
谁有本事,行动上见真章。
你现在在这儿耍嘴皮子,没用。”
韦吉祥毫不示弱。
他是代表洪泰来的,不是来听你冷嘲热讽的小弟,神情平静,语气坚定。
“哦?嘴巴挺利索啊!要不要干脆跳槽来东星帮我做事?”
乌鸦不过是随口调侃一句,想压一压他的气势。
“抱歉,我对白面那行没兴趣,我从不碰那个。”
乌鸦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韦吉祥。
整个江湖谁不知道太子私下贩毒?偏偏他这个心腹手下还蒙在鼓里,傻乎乎地替人背锅。
不过乌鸦懒得点破。
韦吉祥愿意当冤大头,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说正经的,你们洪泰到底打算怎么动洪俊毅?没个靠谱计划,我可不会白白冒险。”
毕竟洪俊毅如今势力不小,没把握的事,乌鸦绝不会沾。
“我们打探到,明天晚上他在油麻地邵氏戏院首映新片,估计带的人不会多。
现场记者一堆,他得顾及形象。”
“要是前呼后拥带一堆保镖,谁都看得出他是黑道出身。
洪俊毅这种爱面子的人,不可能这么蠢。”
韦吉祥条理清晰地说着,乌鸦在一旁频频点头,显然对这个布局颇为认可。
“只要我们在戏院外埋伏三百人,我不信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全身而退!”
乌鸦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