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汐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三位（或许应该算两位半？）当世顶尖高手。
洛青阳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待遇的李长生，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也平衡了一点！
李长生自然也察觉到洛青阳的目光，整理衣袍的手顿了顿，脸上那刻意维持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而莫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场“病友交流会”漠不关心。
峰顶之上，海风呼啸，场面一度十分沉寂。
柳汐月看着三位风格各异却显得有些“状况外”的男人，觉得这样干站着似乎也不是办法。
他们男人之间是没有话题聊吗？还是说有她在？
好吧，可能就是因为她在……
柳汐月决定打破僵局，看向莫衣那空洞的眼神：“莫衣，现在清醒点没？”
莫衣身体微微一颤，眼中悲恸再次涌现，但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心虽然依旧悲伤，但那疯魔的执念确实散去了。
随后她把目光扫过洛青阳：“至于你，洛青阳…”
柳汐月歪了歪头，语气带着点无辜的残忍：“你嘛……情况稍微特殊点，算是被‘顺带’的，不过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
洛青阳：“……”
他握了握手中的剑，最终还是沉默以对，在眼前这位仙子面前，他似乎除了沉默，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顺带的……这个词让他胸口有点发闷。
“你们三个，”柳汐月开始总结陈词，语气平淡却精准戳住了他们的心。
“一个是守着边界觉得自己在殉道，一个是守着执念差点疯魔，还有一个是守着把剑觉得自己可以天下无敌……”
嗯！完美概括，精准定位，她内心给自己点了个赞。
“归根到底，都是眼界太窄，格局太小，把自己困死在一方小天地里。”
她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正色：
“此界之外，真正的威胁，远超你们的想象，就凭你们现在这种‘守’法，等真正的大家伙来了，怎么办！”
这话让李长生和莫衣神色一凛，而洛青阳彻底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过“此界之外”还有什么“大家伙”，一直以来“孤剑仙”的傲然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柳汐月没等他们消化完，直接抛出一个问题：“你们可知，域外为何屡屡试探，入侵四境？”
李长生神色一凛，这个问题他思考了数百年：“彼辈贪婪，觊觎我界资源，屡次犯边，虽未成大患，但其心不死。”
柳汐月微微摇头：“贪婪只是其次，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所在的世界的‘灵气’，快要枯竭了！”
“灵气？”李长生下意识地重复着，对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
洛青阳更是眉头紧锁，完全不明所以。
“没错，就是灵气！”柳汐月点了点头，随手在空中一抓，一缕精纯的灵气在她指尖汇聚。
“世界在漫长岁月中走向末路，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尚存灵气、拥有完整循环的世界，是延续自身存在的唯一希望，掠夺、吞噬、融合……为了生存，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此言一出，李长生瞳孔骤缩，瞬间想通了许多关窍，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洛青阳更是面露骇然，一个世界……走向末路？还能“住不了人”？这完全超出了他毕生的认知范畴！
“那……那我们……”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如今的入侵，他们还只是试探性的。”柳汐月继续说明现状：“因，此界天道犹存，规则尚在，他们心存忌惮，不敢倾尽全力。”
“但是，如果他们世界真的到了彻底崩溃那一天，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乎什么规则不规则吗？
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必将不惜一切代价入侵，到时候，再无转圜余地，唯有一方吞噬另一方，方能延续。”
洛青阳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远非江湖恩怨，儿女情长可比的。
李长生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守护的究竟是什么，这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沉重。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你指尖的那种力量……‘灵气’……究竟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向一直哑巴般的莫衣，他的眼神不再空洞，此刻凝聚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求知”的光，紧紧盯着柳汐月指尖（虽然灵光已散）。
哎！总算有个问到点子上的了，不容易啊！
柳汐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抬起手，让那缕温和而充满生机的灵光重新在指尖浮现。
“此为‘灵气’。”
她看着莫衣那双紧紧锁住灵光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解释：
“是构成万物、滋养天地的本源能量之一，亦是超脱凡武，踏上仙途的根基。”
她指尖微动，那缕灵光变得更加凝实，目光扫过同样凝神细听的李长生和洛青阳：
“你们此界，包括你们三人，走的皆是武道之路，以武入道，锤炼己身。而入侵的那些世界，他们生存、修炼的根基，便是这‘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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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阳忍不住弱弱的开口，带着一丝不解：“我等苦修武道，达至超凡脱俗，也不行吗？”
柳汐月闻言，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洛青阳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你们的最高境界，人仙，鬼仙？你们所谓的仙，不过是以武入道，将人体潜能开发至极限，本质上，仍是‘人’，强一些的‘人’罢了。
“而引灵气入体，踏上修仙之途，”
柳汐月浑身气息慢慢转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缥缈：“修的，是真正的‘仙’，是褪去凡胎，凝聚金丹，化出元婴，乃至与天地同寿……那是生命层次的彻底跃迁，是脱离‘人’的范畴。”
她看着因神色各异的三人，尤其是眼神越来越亮的莫衣，最后目光投向了青城山的方向。
“此界天道，亦知危机，所以，它早已倾注残余气运，选定了一人，承载此界崛起、对抗外敌的希望。”
李长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是……青城山那位？”
柳汐月微微点头，确定了他的猜想：“不错，正是赵玉真，他身负此界天道最大的期望，若他能成功引领道门，担起责任，便可以此为引，沟通天地，引灵气共鸣！”
“此界将从武道独尊，转向灵气复苏，仙道可期，唯有完成此等蜕变，此界才能在未来的生存之争中，拥有真正的底气。”
柳汐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三人，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最终的叩问：
“你们，是继续依靠现有的武道之路，还是……帮助天道，抓住这唯一让灵气复苏、让此界蜕变的机会？”
峰顶的寂静持续了良久，唯有海风不知疲倦地呼啸。
李长生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看向柳汐月，问出了实际的问题：
“仙子，若赵玉真是关键，那我等如今能做些什么？”
而莫衣，依旧紧紧盯着柳汐月，眼中是偏执的专注，嘶哑地问：“如何……感知它？掌控它？”
这全新的力量，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防止自己再次迷失的浮木。
柳汐月看着三人，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不过……
她没有直接回答李长生和洛青阳，而是先看向心思最纯粹的莫衣。
“感知，是第一步，但需知，此界灵气，还是比较稀薄！”她强调了此界的现状。
“摒弃内力流转的干扰，将心神沉静，尝试去捕捉那天地间……几乎微不可察的一丝‘异样’。”
她指尖再次凝聚起那缕灵光，随后刻意压制了其光芒，缓缓送至莫衣身前。
“仔细感受，这与万物皆不同的，极其微弱的‘生机’。”
……
而另一边。
霜飞马稳稳地奔驰在官道上，萧瑟虽然端坐马背，姿态依旧带着几分惯常的慵懒，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略显空洞的眼神，却泄露了他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的思绪，早已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她……此刻会在何处？】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喂！萧瑟！” 雷无桀终究是耐不住这沉闷的气氛，扬声喊道：
“你别一个人闷着啊！说说呗，那天启城到底什么样？是不是特别热闹？比雪月城如何？”
萧瑟回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到了，你自然知道。”
无心适时接口，吟道：“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天启风华，自是另一番天地，雷师弟，稍安勿躁。”
“那我们不会像以前那样迷路吧？”雷无桀这话一出，队伍里顿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一旁清冷寡言的唐莲，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萧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雷无桀，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无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雷师弟，须知有些事，心诚则灵，念念不忘，未必有回响，却可能……一语成谶啊。”
“啊？”雷无桀挠了挠头，没太听懂无心的弯弯绕、“我、我就是担心嘛！！”
萧瑟懒得再说废话：“霜飞马识途，更兼此次目标明确，路线清晰，你若再乌鸦嘴，今晚的饭钱自理。”
一提到饭钱，雷无桀立刻蔫了，讪讪地闭了嘴，小声嘟囔：“不说就不说嘛……”
无心驱马与萧瑟并行，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萧老板是在担心陛下，还是……在担心师尊？”
萧瑟的手一紧，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天启之事，千头万绪，自然需得多思量。”
他没有正面回答无心的问题，但这份刻意的回避，反而更印证了无心的猜测。
无心也不点破，只是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师尊神通盖世，自有她的道理与缘法，我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不让她……分心便是。”
萧瑟沉默了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终于重新聚焦，望向遥远的天际线，那里是帝都的方向。